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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間急救室,同一扇門,同一盞燈,不同的是,這次他在門內,我在門外。
文舉出來,牽著我的手領我到消毒間換衣服。我機械地任他擺布,機械地听他說話︰「他身上多處骨折,斷了三根肋骨,最棘手的是一根肋骨刺穿了肺葉,導致嚴重的內出血,胸腔內幾乎全是血塊,看不清器官和脈絡,你要有心理準備。」
我眼前一黑,抓緊他的胳膊穩住身體,不停地搖頭道︰「不會的,他不會死的,他身體最好,從來都沒生過病,連感冒都沒得過。」
「天籟,」文舉撐著我,「別這樣,你自己都撐不住,怎麼能在精神上支持他?這個時候,病人的生命力和生存意志很重要,甚至比醫生還重要,明白嗎?」
我點頭。
「好了,我帶你進去,你跟他說話,他會听到的。」
我坐在曲凌風旁邊,握著他沒受傷的右手,看著他緊閉的雙眼,他的神態那麼平靜,似乎沒有了生命的跡象。這一刻,我完全能夠體會曲凌風誓言放手的心境,為什麼人總在生死攸關的時刻才將自己的心和情看得最真?我對他的愛,已經嵌進骨髓,融進血肉,深刻到無從選擇,無法放棄。只要他能平安,我願以生命來換。
我完全听不到儀器運作的聲音和其他人的談話,只是一心一意地看著他,跟他說話︰「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那時你還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眉宇之間就已經充滿桀驁不馴,我那時根本沒想到,我跟你還會有交集。
「我們第二次見面,你將我從記者手中救出來,我覺得你像一位浪跡天涯的俠客,但是很快,我就看到了你的本來面目,一個地地道道的強盜。你這個強盜,強佔了我的身體,我的意志,我的思緒,我的心,我的靈魂和我的愛之後,想就這樣拋下我走了嗎?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我叫你放我自由,你就真的放了,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听話了?那麼我現在叫你活下去,你是不是該听我的話?你不是喜歡听我唱歌?我現在就唱給你听,就唱你第一次听到的那首,我知道你听了之後一定舍不得走。」
我在他灰白的唇上輕觸一下,緩緩唱道︰
「多少次以為走到了生命終點,前方卻依然長路漫漫,大千世界繽紛絢爛,為何我感到黑白一片。
多少次以為走到了生命終點,停泊卻依然不能靠岸,紅塵俗事愛恨痴纏,為何我覺得毫不眷戀。
多少次以為走到了生命終點,回頭卻看到狼藉不堪,害怕寂寞害怕孤單,為何我還要苟延殘喘。
多少次以為走到了生命終點,呼吸卻不能停止震顫,想要開心走上一程,為何我找不到人相伴。
如果生活只是茫然無措,如果生命只是浪費時間,何不讓我揮一揮手,就此走上生命終點。
如果愛情沒有確切定義,如果幸福難以真正實現,何不讓我輕輕微笑,從此走上生命終點。
愛也罷,恨也罷,恩也罷,怨也罷,只因沒有人為我拾起它;來也罷,去也罷,生也罷,死也罷,只因沒有人為我珍惜它。」
我呢喃問道︰「曲凌風,你可願意為我拾起它?你可願意為我珍惜它?」他仍然緊緊地合著雙眼。我微笑道︰「你一定是走得太遠了,听不到我的聲音,我再唱一遍給你听。」
「多少次以為走到了生命終點……」
唱完,我還問︰「曲凌風,你可願意為我拾起它?你可願意為我珍惜它?」
他不語。
我再唱,再問,唱完了還問,問完了還唱,唱完了還問,問完了還唱……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唱了多少遍,問了多少遍,我隱約听到文舉的聲音︰「天籟,別唱了,你的嗓子都啞了。」
我的歌聲在急救室內回蕩,一遍高過一遍,一聲哀過一聲,我覺得喉嚨火辣辣的,有些腥澀甜膩,但是我不能停,我停了,他就找不到回來的路了。
「愛也罷,恨也罷,恩也罷,怨也罷,只因沒有人為我拾起它;來也罷,去也罷,生也罷,死也罷,只因沒有人為我珍惜它。」
「天籟!天籟!」
「如果生活只是茫然無措,如果生命只是浪費時間,何不讓我揮一揮手,就此走上生命終點。如果愛情沒有確切定義,如果幸福難以真正實現,何不讓我輕輕微笑,從此走上生命終點。」
文舉抓著我的肩膀,將我整個提起來,用力搖晃︰「別唱了,別唱了,手術成功了,他不會死了,你听到沒有?不要唱了!」
我的歌聲戛然而止,淚水迅速沖進眼眶,哽咽地重復︰「他不會死了?」
「對,他不會死了,你的歌聲把他喚回來了。」
我緩緩吐氣,突然一陣猛烈的咳嗽,「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尾聲
八月的夏威夷,陽光明媚,海水碧藍,吸引世界各地的游人到這里度假。我站在旅館的陽台上,微笑著看樓下的天然海水泳池,一個矯健的身影迅速游動,鯊魚一般的優美姿態吸引了很多游人駐足觀看,古銅色的肌膚與碧藍的海水形成強烈的對比,刺激人的視覺,尤其胸口和大腿上明顯的疤痕,為他平添一分致命的性感。有時候,我覺得有這樣出色的丈夫並不是什麼好事。
電話響了,我走進室內。
「喂?您好……文舉?哦……對,這里很美,有休假的時候建議你來……呵呵,他在游泳……我?當然在休息……是的是的,大醫生,謹遵吩咐……嗯……嗯……真的?哈哈,哈哈,你真夠活寶的,笑死我了……嗯?好,我知道……」
一雙手從背後環過來,濕漉漉的胸膛貼上我的脊背,迅速浸透了薄薄的衣料,滴水的頭發騷著我臉頰。我在應答間抽空問了一句︰「怎麼不游了?」
低沉性感的聲音在我耳邊道︰「你不看我,沒意思。」
我的注意力還給話筒,「嗯?哦,他上來了,沒關系,你說。」
大手不規矩地亂動,探進我的衣領,我拍了他的手背一下,「別鬧,我在講電話。」
他委屈地抱怨︰「我不喜歡你跟他講電話。」
我安撫地刮一下他的臉頰。
「嗯?沒事,我想到了,你可以問問天嬌,她男朋友不是搞建築的?」
手指靈活地解開我的紐扣,我倒吸一口氣,忙捂住話筒,急喘道︰「凌風?我要生氣了。」
他在我耳畔吹氣,賴皮地笑道︰「別理我,講你的電話。」
我來不及反駁他,又急忙應付話筒道︰「我在听,你接著說。」
火熱的唇含住我的耳垂,雙手像兩小簇火焰,在我身上制造奇跡,我努力抑制聲音中的顫抖,虛軟地道。「文舉,我等一下再打給你,好不好?」
話筒掉在地上,我的斥責被牢牢吻住,溢出口的是不由自主的申吟。
「喔——凌風?」我掙扎吟哦,「小心孩子。」
「放心,」他溫柔地將我放倒,小心地貼近我的身軀,「我有分寸。」
暴風雨,又開始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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