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在我頭頂,「這也是胡文舉教你的?」
我搖頭,「他只是我的醫生,不是我的老師。」
半晌得不到回答,我僅有的一點勇氣開始退卻,小聲道︰「你不想說就算了,我先出去,讓你靜一靜。」
「天籟。」他從背後環住我,阻止我的腳步,「你在關心我。」他語氣肯定,微帶興奮。
我搖頭,努力搖頭,「我說了,只是想問問,于情于理都應該……」
「去他的于情于理,」他用力轉過我的身子,急切地吻上我。他的吻熾熱纏綿,帶著令人窒息的粘膩,輾轉糾纏著,仿佛沒有止境,他的舌伸到我嘴里,溫柔挑逗,在我耳邊誘哄道︰「說你關心我。」
「不。」我不由自主地申吟,在他說話的空隙間拼命汲取氧氣。
「嘴硬的女人。」他把我抱起來,越過遍地零亂,直接走進臥室。
他一遍又一遍地與我痴纏,有點撒嬌耍賴的味道,奇怪的是,我竟然不討厭與他這樣,雖然現在還是白天。以往他在白天把我弄上床,我通常都不情願。
在激情的最後時刻,他還不忘誘惑我︰「說你關心我。」
我不記得回答了他什麼,是還是不,已經不再那麼重要,在我們合而為一的那一刻,我心里清楚地意識到,我上來就是關心他,雖然我覺得這關心來得莫名其妙。
在風雨中旋轉徘徊了好久,我的意識漸漸清明了。他還壓在我身上,動也不想動,呼吸細細地騷著我的耳垂,喃喃抱怨︰「我得警告一下胡文舉,不要總拿我失敗的報道給你看,這讓我覺得很沒面子。」
我無聲地笑了,他剛才發那麼大脾氣,只是因為覺得很沒面子?也許吧,他可以在任何人面前承認失敗,惟獨在我面前不可以,就像他尤其不能忍受我忽略他。
他湛藍的眼眸緊鎖我淡然的笑容,捧著我的臉,鄭重地道︰「值得了,十億也值得。」
我沒有問他值得什麼,不必問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我不想挑明罷了。很多事情我還在迷茫,還在掙扎,還在害怕,還在逃避。太快了,那種我從十二歲開始就失去信心的情緒來得太快了。
我總覺得恨一個人不容易,愛一個人也不容易,人總該先愛自己,才有足夠的能力愛別人,如果我愛上他,那麼就是不愛自己。
待他熟睡,我又坐到窗邊,听秋日繼起的晚風在黑夜中呼嘯。是鳥,總有飛走的一天,難道我會心甘情願地被困于暴風雨?
他真的給我安排了一個專署司機,但大多數時候,都是他開車接送我。我看著司機祥叔矮胖的背影對自己說︰我不甘心被囚禁一輩子。
第七章
心理治療進行得很順利,就像心理醫生的專業格言一樣,胡醫生讓我感覺像一個可以傾吐心事的朋友,而不是醫生。幾乎每次談話結束他都會送給我一句話。
在我講到將曲凌風丟給拿電棍的警衛時,他說︰「當男人發現一個女人脆弱外表下的聰慧與剛強,往往會挑起強烈的興趣和斗志。」
當我講到曲凌風在天嬌校門外強吻我,還扭得我肩膀月兌臼時,他說︰「男人失控到對女人動手,代表這個男人已經陷進去了。」
當我講到曲凌風帶著凌雲在機場堵我時,他翻了個白眼道︰「這男人不是很忙就是很懶,居然盜用你的方法。」
當我講到最後曲凌風用我母親的名譽、天嬌的清白和公益廣告的資金威脅我就範時,他說︰「威脅在任何時候都是最有效的方法,但是用來對付自己心愛的女人時,就變成了最蠢的方法。」
我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笑道︰「說來說去,你就是要我相信一件事︰他愛我。」
「不,我是要告訴你一個事實︰他愛你。請你仔細想一想,他威脅你那麼多次,有哪一次真正付諸于行動?當然,我不懷疑最後一次你不屈服的話他會,因為處在嫉妒中的男人是沒有理智的。」
我急切地道︰「可是他把我的肩膀扭到月兌臼,還摔傷了我的手腕。」
「嗯——」他沉吟,「不能否認,這個男人生氣的時候有暴力傾向。」他又聳聳肩道︰「走廊那塊玻璃的費用還是從我薪水中扣的。」
我想起曲凌風不久前的話︰「不要惹我生氣,我不生氣,就不會傷害你。」現在回憶起來,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中多少帶一些懇求和無奈。問題是,我怎樣才能不惹他生氣?絕對地服從嗎?
「嗨嗨嗨」,胡醫生的手在我眼前晃,「你不能在心理醫生面前發呆,這會讓我覺得你不信任我。」
我將剛剛所想告訴他。他「噗哧」一聲笑了出來,「不知道你們倆誰比較笨,這還用說嗎?他要的是你的愛,只要你肯愛他,上刀山下油鍋他都可以為你辦到,何況只是百煉鋼化為繞指柔?」
我的心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撞得我渾身顫抖,無法思考。
「又在下意識抗拒了。」胡醫生搖著頭,「你母親說得對,你否定愛情。曲凌風是可惡,但更可憐,因為他愛上你。一個不懂得怎樣愛的男人和一個拒絕接受愛的女人相遇,嘖嘖,就像你們這樣——悲慘。」
我茫然無助地看著他。
「別用這種眼神看我,」他單手遮住眼楮,「我只能幫你這麼多,剩下的看你怎樣選擇,調整你自己的心態,原諒他,接受他,重拾對愛情的信心,還是頑抗到底,直到他肯放你的一天。順便說一句,是男人,就很難抗拒你現在的眼神,別再用你的目光誘惑我。」
我垂下頭道︰「這個時候你還跟我開玩笑。」
「我沒有。」他走到我近前,收拾一貫的戲謔,無比嚴肅地道,「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是說如果,你跟曲凌風徹底了斷了,請給我一個機會。」
我再次震驚了。
我知道自己是美麗的,卻不知道可以讓這麼多男人心動。
※※※
鮮艷的羽毛片片月兌落,美麗的鳥兒奄奄一息地躺在錦被上,眼淚已然干涸,哀求已然無聲,只剩一對可憐兮兮的眼楮,放射絕望的光芒。
暴君將我雙手托起,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哀慟呢喃︰「為什麼,為什麼?我只是想把你留在身邊,只是想獨佔你的美麗,我不能忍受與別人分享你美妙的聲音,所以只好將你囚禁,結果卻害死了你。」
我看著散落暴君指縫的羽毛,心灰意冷地閉上眼楮。
「不!」他狂喊,「別這樣對我,你不能這樣對我。」
腥澀粘稠的液體從我嘴角緩緩流出,一滴滴落于他掌心,紅得觸目驚心。我感到生命隨著血液流逝,天賦美妙的聲音抽離咽喉。
「不,不要流了,求你不要流了。」暴君徒勞地用手捂住我的嘴唇,卻依然不能阻止血液的奔流。
「我放你走,放你自由!」暴君仰天長嘯,嘯聲沖破天際。
死一般的寂靜,天地萬物仿佛都停止呼吸,我不可置信地瞪著暴君泛血的眼楮。他緩緩將我放回青紗帳中,夾緊指縫中的一片羽毛劃過嘴唇,露出一抹決絕噬血的笑容。他的聲音低沉沙啞︰「我說過,放你自由,除非我死。現在,我要放你走了。」
他從懷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刺目的刀鋒輝映他蒼白慘絕的面容,那眉,那眼,那鼻,那唇,此刻我終于看清了他的相貌,竟然是曲凌風。
寒光一閃,刀鋒沒人他的胸膛,雕刻精美的刀柄瓖嵌在美麗華貴的衣服上面,隨著呼吸微微抖動。熱血順著刀鋒邊緣緩緩滲出,染紅了他的衣衫,染紅了他胸襟。他踉蹌著跪臥青紗帳外,伸出冰涼顫抖的手指,輕輕撫模我呆愣如雕像的臉龐,淒然微笑︰「最後一個要求,再給我唱一首歌,讓我在你的歌聲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