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還是不快樂。她想唐默,刻骨銘心的思念著。從今爾後沒有唐默的日子,她必須想辦法自己過。
「你帶雨傘沒?外面正下著滂沱大雨呢!」尉任之移開手中的報紙,關切地問。
雩娘渙散的眼遲鈍地閃了下,啥也沒說,逕自走入電梯。
誰在乎有沒有雨?
街道反常地冷冷清清,呼嘯而過的轎車,也像趕集似的,飛逝而過。
雨真的很大,淋得她一身狼狽。但雩娘彷佛渾然未覺。和她內心波濤洶涌的悲苦比起來,這點雨算得了什麼呢?
整個台中市,她所熟識的就那麼幾條路,走來走去就是走不出其中的困囿。
幾個小時後,她來到一間餐廳門口,這也是她來過的。只猶豫了數秒鐘,她就決定推門進去,到他們曾共同到過的地方思念他,應該別有一番感受。
唉一踏入門檻,她就瞟見他,在同樣的角落,同樣的位署,不同的是,他對面坐著另一個人。
雩娘暗叫一聲苦,急急退出門扉,穿過騎樓,忙著讓自己用最快的速度消失掉。
他沒見著她吧?
氣喘吁吁地將背心貼在一條暗巷的牆垣上,她一手撫著胸口,一手揮去額際的雨水跟汗水,孱弱無助的身子由牆邊緩緩滑下,一時悲從中來;她再也抑止不住地大聲哭泣了起來。
不知哭了多久,她覺得好累,勉力抬起頭,赫然發現身旁泥水地上堆積了一大把銅板。有人從面前走過去,又丟了四、五個,再來一個,照例又丟了一些。天哪!這些文明人居然當她是乞丐?!她看起來有那麼慘嗎?
「小姐,來一杯燒仙草吧?」這小販真現實,看她「攢」了一些「銀兩」,便走過來向她兜售生意。
雩娘還沒傷心夠,見他一件雨衣遮頭蓋臉的,不免心生嫌惡。「不用了,我不想喝。」
「舍不得?一杯才二十五元,不要太虧待自己。」他硬把熱呼呼的仙草塞給她,「臘月天里淋成這樣,很容易傷風感冒的。」
多管閑事的家伙,心情不好的時候特別討厭別人打擾。她就是要這個樣子待在這里,傷心兼自虐,怎樣?但,心軟如她,最後仍是買下了燒仙草。
咦!這叫仙草的東西還真好喝。雩娘淺嘗一口,便忍不住本嚕嚕的喝個精光。
「不夠?還有。」小販變魔術似的,自懷中又拿出一大杯,遞給她。
寒冷加上饑餓,很快地,她又把那杯也解決了。
「這杯比較貴,要一千元。」小販見有機可乘,竟獅子大開口,企圖訛詐她。
「你剛剛明明說只要二十五塊錢的。」雲娘哭得連吵架的力氣都沒有,僅能張著雙眼瞪著他。
「二十五元是上一杯,這一杯是一千元。付錢!」好像認定她不會有一樣,貪婪且可惡地瞟向地上的銅板。
「付就付,什麼了不起。」雩娘經不起激,起身掏出口袋內淋得濕答答的一疊鈔票,「喏,一千一,不用找了。現在請你走開。」
小販只隨意瞥了紙鈔一眼,即道︰「這是假鈔,你敢用假鈔出來騙吃騙喝?」
「那才不是,我——」
「不用廢話,跟我到警察局去。」小販「鴨霸」地抓著她的手腕往大馬路走。
「你住手!救命,救命呀!」
當路上行人猶搞不清楚狀況時,她已經被強行帶上一部寶藍色轎車。
哇!賣仙草的小販也耍派頭?記得書懷告訴過她,只有那些有錢的大老板,才開得起車上瓖有一只豹的車子。他是真人不露相的大幫派掌門人嗎?
「把衣服換掉!」上了車,小販先丟給她一包衣物,才將身上的小飛俠雨衣月兌去丟到後座的塑膠袋內。
「唐先生?」她不是在作夢吧?怎麼會是他?
「我說把衣服換掉,沒听見嗎?」白痴才會陪她玩那種無聊的游戲,他最近真的有問題,不,自從遇見她以後,就什麼都不對勁。事實上,自她留書出走,他的心也跟著她一起走了!
唐默灼灼的黑瞳中,有難以掩蓋的狂亂。
他在餐廳看到雩娘狀極狼狽的倉皇轉身離去,便找了個藉口立刻跟了出來。她走得又急又快卻始終沒施展輕功,是怕惹麻煩?還是潛意識里渴望他能追來?
看到她不顧往來行人的指指點點,窩在牆角聲淚俱下時,他的心都要碎了。
那一刻,他告訴自己,無論如何都要留住她,即使必須付出慘痛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雩娘沒提出異議,他的命令對她而言永遠跟聖旨一樣偉大。很快地,她月兌掉了外套、毛衣,只剩下一件粉紅肚兜,那是她特別為自己縫制的,可愛、秀致中,另有一股窒人心肺的魅惑。
「這也要月兌嗎?」她怯生生地問。
唐默回眸,猝然撫向她的胸口。車子貼著厚厚的反光隔熱膜,即使大白天從外頭也很難窺見里邊,何況現在昏天暗地,大夥忙著躲雨都來不及了,誰管他們在里頭做什麼。
濕灑灑的衣裳握手里,原本不是很舒服,但或許是因為隔著薄衫,微溫的蓓蕾泛著冷寒後的悸動,竟讓他的手執意流連,不肯稍離。
唐默藏在亂發中的臉更陰森了。
「隨你。」他寒著臉開動引擎,座車一下子沖向馬路中央,搏命似的穿越在車陣中。
雩娘很難過,每回踫了面他總是愀然不樂,所有的言詞舉止,都像在懲罰她。她到底哪里做錯了?
換好衣服,潔淨的溫暖包覆著她承受過多風暴的身軀,令她委頓的精神抖擻了許多。
「謝謝你。」縱然他開了一個很不幽默的玩笑,害她嚇得三魂七魄只剩下一魂半魄,可她還是滿盈感激之意。
能再見到他真好!
如果他臉不要那麼臭,口氣不要那麼差,態度不要……唉!算了,她有什麼資格要求呢?
「假使今天我不出現,你打算繼續在尉任之那兒耗多久?」他語氣中的火藥味嗆得教人難以招架。「怎麼,才離開我的懷抱,就迫不及待想勾引別的男人?」
「為何污蔑我?」雩娘把淚水吞回肚子里,堅強且坦然的迎視他,「趕我走很容易,你只要一道命令或一個眼神,我就會識趣的離開,犯不著這樣,真的。」輕嘆一聲,她倏地轉開門把,推開車門——「你干什麼?」唐默慌忙將車門拉上,順勢握住她雪白的小手,加足力道地握在手掌心。
雩娘低頭望著逐漸泛白的指節,堅忍地咬著下唇,不願求饒。她可以溫柔、可以勇敢,但絕不允許被玷污名節。
「痛嗎?」他明知故問。
「痛。」雩娘一向老實,確實痛得要命,她沒必要隱瞞。
「求我,求我放了你。」
「不,我沒有錯,我沒有對不起你,你這是……酷刑。可我不在乎,我寧可你永遠這麼握著我,也不要不理我。」
唐默的心一下子漲得滿滿的。「就算往後的歲月,你將受盡委屈,忍受無數羞辱,也不在意?」截至目前,他還沒把握給她一個名分,甚至一塊得以立足之地。為了一個他和尉任之潛藏不為人知的秘密,他恐怕還有好長一段坎坷路要走。
雩娘若決定跟著他,那麼她將別無選擇地必須陪他受苦受罪,乃至披荊斬棘。風雪百年路,這不是任何人都能熬得過來的。她能嗎?
「有試用期嗎?」雩娘淒惋一笑,「就三個月吧!三個月之後,若不合你的意,雩娘會自行了斷的。」經過這些日子,她已經非常清楚的體驗出,沒有他她根本活不下去。
「沒那麼便宜的事。」他對她強行佔有的,已大到不容別人插足的地步,即使是她本人也不能擅作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