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素盯著她,不了解伊彥陽有何魅力,居然能博得奴僕們如此真心對待?
他不是壞人嗎?
按他對她所做的一切,他無疑是個天殺的超級大壞蛋,然而,就怡柔和秦大娘他們來說,他卻又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恩人。
做人真難,想做的做不了,不想做的又非做不可。
「你為什麼就認定我有本事能化解伊府的危機?」她記得從沒在他人面前施展過法力,她們沒理由知道她功力深厚。
「不曉得,恰柔就是覺得素姑娘一定有辦法。」她茫然地搖搖頭,復又肯定地點點頭。
這算什麼?心有靈犀?樊素苦澀地一笑,今兒這個人情不得不賣給她了。
「起來,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不然我怎麼幫忙?」
「你答應了?」怡柔忘情地摟住她,「咱們邊走,我邊告訴你,去遲了,怕少爺就會遭到不測。」
她對伊彥陽的一片耿忠赤誠令樊素好生嫉妒,那臭家伙不配如此真心對待。
◇◇◇
「住手!」
樊素厲聲斥叱,裊裊婷婷自簾後款步走向六王爺。
「這位是……」六王爺陡見如此粉雕玉琢的美麗佳人,兩個眼楮瞪得發直,嘴巴張成夸張的O字型。
「小女子樊素,見過六王爺。」她用心地凝出一朵嫣容,令原就出色的豐姿益發感動人心。
雹仲遠亦是出了名的之徒,乍見樊素秀色可人,早樂得合不攏嘴。
唯獨伊彥陽自始自終斂眉肅容,一任地陰郁森冷。
「樊素?樊素好,好好……」六王爺伸手想握住她的青蔥柔荑,她卻旋身甩掉他,逕自走向伊彥陽。
「少爺,您要的畫,奴婢給您帶來了。」拾頭與他四目交接,竟無端地一陣驚心。
「這畫……」瞧她成竹在胸的模樣,伊彥陽倒躊躇了起來。
「沒問題,奴婢檢查過了。」她雖然裝模做樣的在怡柔和秦大娘而前,細心補綴受損的部位,其實骨子里使的乃是「移幻大法」。
她二人沒啥心眼,真以為她技藝超群,巧奪天工,被她嚇得一愣一愣的。
「奴婢?」耿仲遠問︰「敢情這位美嬌娘,並非伊兄續弦的夫人?」
這個問題滿令人尷尬的,樊素忙低首,將問題丟給伊彥陽。
「暫時還不是,本月中旬,再請六王爺到寒舍來喝喜酒。」他存心不把耿仲遠放在眼里,說話時雙眸只掠過六王爺便停在樊素身上,玩味著她的復雜眼神。
「現在才五月初,離中旬還有十天呢,也許到那時候,樊素姑娘看清了你的真面目,反悔不想嫁給你了也說不定,就像紅綃——」耿仲遠沒把伊彥陽惹火似乎很痛苦,一再揭他的傷疤,鄙夷他的人格,卻又誠惶誠恐地站得遠遠的。
「你是什麼東西?我嫁不嫁關你屁事?」樊素最瞧不起像他這種跳梁小丑,既嘴碎聒噪,又沒種承擔後事。
怡柔只告訴她,府里來了一個找碴的討厭王爺,卻沒跟她說還跟了個沒肩膀的小白臉。
「嘖嘖嘖,姑娘秀質麗人,豈可出如此不文雅的話?當然,這錯不在你,在你主子。」
「對付猥瑣形穢之人,當然用粗鄙之言,講白一點,你這就叫做自取其辱。」樊素忽地轉頭沖著六王爺問︰「王爺您說是不是?」
「呃……」六王爺笑得色迷迷的,「也……也不無道理。」
「六王爺……」耿仲遠提出嚴正抗議。
「別吵,偶爾被指責兩句有啥關系,何況是這麼個大美人,她肯損你,是你的榮幸。」六王爺是標準的見色忘友之徒。
雹仲遠憋了一肚子鳥氣無處發泄,干脆集中火力對準伊彥陽。
「喂,伊老頭,畫呢?拿出來呀!」擺出一副看好戲的嘴臉,等著伊彥陽發窘。
「在這兒!」
「給我吧。」六王爺大張魔掌,復向樊素的縴手。
好險她閃得快,一個回旋已避到伊彥陽身畔。
「給你,我先退下了。」
「慢。」伊彥陽握住她的手肘,悄聲問;「你不認得那位‘張公子’?」他在試探她。
「我又不是乞丐,怎會認識‘髒公子’他好可惡,有機會幫我揍他兩拳。」不露聲色地搶回手肘,她還是不習慣和他靠得太近,尤其是他冷郁灼灼的眸光,總是令她無端地感到心慌意亂。
「我一個人打不過他,需你幫我。」陰陰一笑,伊彥陽將手環向她的小蠻腰,故意讓耿仲遠知道他們有多親密。
「你——」她氣得不知如何是好。早知道就不出來替他解圍了,色魔。「別這樣!」
「偏要!」伊彥陽左手摟著她,右手將二幅長軸名畫擲往大廳正中——
那卷軸猶如長了眼,自動自發,不偏不倚正巧掛往原先的二幅字畫之上。
「這是假的!」耿仲遠一見到畫紙完整無缺,立刻一口咬定此乃廢品。
「你怎麼知道?」六王爺湊到圖畫前面,仔細辨別落款,覺得應該錯不了。
「我……」耿仲遠霎時找不到借口,只能瞎扯。「因為……都近百年了,這畫怎麼還能保持得如此新穎?可見一定有問題?」說完,猛向六王爺眨眼楮,要他附和他的說法。
「呃……對對對,我也覺得這個落款和緘印,不太像吳道子的真跡?」
真是狐狗成黨。
伊彥陽和樊素互望一眼,不知該拿這兩個無賴怎樣才好。
「被我說中了吧?你一定是把皇上御賜的真品弄壞了、賣了、丟了,害怕吃上欺君之罪,才拿假的出來搪塞!想蒙混過關。哼,幸虧老天有眼,六王爺明鑒,沒讓你陰謀得逞。」
「你血口噴人!」伊彥陽火大的往前一個箭步,耿仲遠馬上朝後跌出五、六步。「從先亡故至今,這二幅畫均完好無恙地擺在伊家的書房,未曾有人敢隨意搬動。豈會損毀或遺失。」
「那就是她有問題。」耿仲遠遙指著樊素。「說不準她從中掉了包,所以她也一犯了欺君之罪,應該送官府嚴辦。」將樊索送官府後,他和六王爺便可予取予求,任意妄為了。
「你簡直無的放矢!」她以為伊彥陽已經夠難纏、夠可惡的了,沒想到還有人比他更欠揍。
「錯,我這叫料事如神,只有腦筋像我這麼——」
「白痴!」一陣清徹響亮的聲音,跟著一名身穿月牙長袍的男子一起傳人大廳內。
所有人眼楮皆突然一亮。
這男人昂藏七尺,其形壯碩,和伊彥陽有得拼。然而他面如玉冠,行止蕭灑,比之伊彥陽懾人的陰驚,和飽經滄桑、滿臉糾結的糾髯,更加討喜。
樊素一眼即看出他不是「人」。他和她一樣,是專程來瞎攪和的。
「你是什麼人,敢在六王爺面前胡說八道?」耿仲遠的俊美絕不輸他,可惜他心術不正,喜歡狐假虎威。認真說來,僅能算是個金玉其外、敗類其內的萬人嫌。
「在下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吳道孫是也。」他邊說邊大搖大擺走到大廳前方,朝伊彥陽施禮,復對樊素擠眉弄眼,傳遞暗語。
這種輕佻的行為,他做來卻再自然不過了。
「吳道孫?」別耿仲遠沒听過這號「大人物」,即使伊彥陽也不了解他的來意。
「沒錯,就是吳道子的曾曾孫子。說你白痴還不承認,連我的鼎鼎大名都沒听過,你也配來欣賞我曾曾爺爺的曠世巨作?丟臉!」語畢,掏出一枚玉印,往畫作蓋上,「哈,分毫不差,果然是真品。」接著,咯咯咯笑得東倒西歪。
「憑什麼?你……你怎麼證明你真的是吳道子的曾曾孫子?」耿忡遠被他一鬧,竟也丈二金剛模不著頭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