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黛怔了一下,明白了半夏的意思,她伸出另一只手,「來,我們拉鉤。你說話要算話哦!」
「好,我們拉鉤。」閔半夏抽回了青黛握住的手。
青黛心里一沉,那個瞬間,她突然覺得,自己的心,似乎也隨著閔半夏抽離的手沉了下去。
他的手,劃過了她的手指。
她的眼,滾落了悲傷的淚。
半夏一直伸著手,輕飄飄地墜落,下面,就是那條奔騰的長河。
她撲到在木板上,望橋下深深地望去,只是一個瞬間,卻讓往昔的一幕又一幕歷歷在目。
在圖書館,耍酷,和她打賭的少年;
操場上給她制造了無數驚喜無數爛漫的少年;
在深夜,喂她喝女乃茶,溫柔似水的少年;
森林里為她落淚,悄悄說會保護她一輩子的人啊——
青黛伸直了手,朝半夏的墜落的方向跳去。這一刻,真的很奇妙,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漂了起來,靈魂浮出身體,尾隨著那遠去的身影……
原來,她為了愛,也是可以奮不顧身!
激流亂打,青黛疼得快要碎裂,兩人被水流吞沒,卷進了那片洶涌——
在他們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都清晰的知道,兩人的手,扣在一起,很緊,很緊。
信號彈沖天呼嘯而上,似乎在悲鳴!
「如果愛上你注定下地獄,我也會奮不顧身——」
第9章(1)
小時候,常听老人說,在人快死的時候,會看見天使哦。被薄薄扁暈籠罩的天使會帶走人心底最純真的感情,帶走所有開心或者不開心的記憶,然後,人就這樣悄無聲息地涅于黑暗。
青黛只是覺得渾身都好疼,快要散架的感覺,心底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疲憊感,連睜開眼楮似乎都是一世紀那麼久遠。
原來天好高,可以這般藍。一雙迷茫的眼逐漸聚焦,變得清晰起來。好奇怪的感覺,雖然身子像是被車軋過一般,可似乎有什麼東西包圍著她,溫柔地,小心地,細細地……舒適的感覺讓她忍不住就想這樣舒服地躺下去。
熟悉卻又陌生的感覺,冰涼的氣息緩緩從她左手傳到她心窩,青黛慢慢地扭過頭——
混沌又黑暗的世界,似乎亮起了那麼一絲光芒。她要死了嗎?她看見天使了嗎?那束幽幽的柔光,輕輕地裹著她的手,細致,纏綿。
握著她的手輕微地動了一下,青黛心跳加速,有些期待,又有些擔憂,心里竟產生了亂七八糟的臆想——
手緩緩伸了過去,輕輕摩挲他的臉……這樣的溫度,這樣的感覺,竟然如此深刻地印在心底。
低低的輕吟,如睡夢中的嬰兒,閔半夏下意識地朝身旁的溫暖靠近,靠著她的臂彎,然後繼續——
藍天白雲,清風襲襲,她閉上了眼。
頭發亂了些許,偶爾幾縷黑絲輕拂玉面,打擾姑娘的清夢。她微微皺眉,咕噥了幾聲,像是在埋怨,卻又不知夢到誰了,嘴角有著淡淡的笑意。
默默凝視著這張沉睡的臉龐,她就躺在自己身邊,如此地接近。閔半夏吃痛地微微坐起身,喉嚨發出嘶啞的聲音,慢慢地審視著周圍的環境。
情況還不算太糟糕,他們並沒用被水流沖得很遠,此刻的他們躺在一片鵝卵石上,水流平靜緩緩地向前。半夏撐著劇痛的身子,全身的關節和肌肉都疼痛不堪,「哎,遇到你,還真的驚心動魄。」
每說一個字,身上就疼一下。還好,會痛,表示他們都很幸運地活著。不過——
望著那支完全使不出勁的血跡斑駁的右手,怕是廢了吧?!舊疾,舊傷,再加新傷……不過,所有的一切痛苦都比不上他此刻內心的歡喜,在她毫不猶豫沖過來的時候,覆蓋在他內心的陰霾,如同暖陽下的雪片,早就融化了。
坐在水面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半夏左右張望,尋找著自救的途徑。這應該是一條支流吧,四周的樹木已經不是森林里那種蒼天大樹,在河道兩旁,滿眼都是青枝綠葉的竹林,襯著長流清水,別有一番滋味。
生活在鋼筋混泥土組建的城市里太久,竟也忘了這一片片竹香中顯出的淡雅,或許就是這樣的地方,才能培養出那些集山水靈氣于一身的人,才能洗淨塵世的浮華。
滴答,滴答……
小雨點輕打著水面,泛開一圈一圈的小漣漪,似乎被大自然的純淨所感觸,閔半夏竟神痴了起來。
不自覺地拂過臉上的濕潤,青黛有些迷糊地睜開了眼。調皮的小雨滴停留在她長長卷翹的睫毛上,讓她的世界瞬間變得茫茫,如仙境般,讓人如痴如醉的世界。
「這很漂亮,對吧?」青黛走到他的身旁,乖巧地坐下,飛快地瞥了他一眼,輕笑出聲,「呆子,沒見過這麼好看的景色吧?瞧你那呆瓜樣——」
「青黛,在自然面前,我們是多麼地渺小,這些翠竹,瘦瘦的睫桿彎曲著,如同被歲月折彎的背一樣,刻著淡淡的青痕。即使被濃密的枝葉壓彎了腰,卻仍然保留著那份自我,多了一份我們不知的倔強,就像我們一樣,對吧?」
還是那張俊逸的臉,即使有幾道小傷口也不傷大雅,青黛雙手握在胸前,沉醉地眯上眼,輕輕搖晃,「年輕也就這樣吧,一份自我,一份執著,一份倔強,或者……自以為是!」
「呵呵——」
兩人似乎都回想起了圖書館的那次見面,短短幾個月,竟然也發生了這麼多的事情,或許有痛苦,有開心,有怨恨,有嫉妒……這也畢竟是成長的一個過程吧!
藍天白雲,翠竹溪流,兩個人,一份回憶——
不寬不窄的河道,一葉扁舟,搖搖晃晃,由遠及近。
一葉竹筏,一根竹竿,一位老人。
幾根竹竿簡單地被綁在了一起,順水而下,或急或緩,一切都在于他手中那支竹竿,遠遠望去,竟有一種水上飛的感覺。
「飛星曳寒影,野水淡碧空。人生定何物,扁舟空影中……」煙雨朦朧中,老人搖曳著扁舟,一步一步順流而下,似乎整個世界,就只有他,只有竹筏。天下之大,也悠然自樂。
在岸上的兩只像倉鼠一樣把腦袋湊在一塊,嘀嘀咕咕,「喂,他嘴里嘀咕的是什麼意思?」
「你問我?你不是才女嘛!」
某才女甜蜜蜜笑笑,芊芊玉手一不小心就扭住某人的手臂旋轉了一圈,「才女也有找不到方向的時候!」
某只瞥了她一眼,又把目光放到河面上的那只竹筏,淡淡地說,「你咬牙切齒的樣子真難看!」
內傷!青黛郁悶地扔開他,一瘸一拐地靠近河岸,「老人家,老人家……」
「喲,姑——娘——,叫老頭子有什麼事情嗎?」老人咧開嘴笑,一口雪白雪白的牙齒襯著滿是皺紋的黑色肌膚,竟是那麼地協調,讓人覺得……從心底舒服。
他慢慢地把竹筏撐到岸邊,形象份外分明起來。大腳穩穩地站著,褲腿也卷到膝蓋,淳樸,自然,有著濃厚的鄉土氣息,如沐春風的感覺,也不外乎如此吧。
「老人家,」青黛小心翼翼地爬到竹筏上,「你送我們一程呀?我們從山上掉下來啦。」
「哈哈,年輕真好。」老頭子戲謔地大笑,別有用心地瞥了他們一眼,「你們一定是悄悄跑出來約會,然後又迷路了,哈哈,小泵娘……我說得對吧?」
一向厚臉皮的青黛微微紅了臉,她飛快地瞄了某人一眼,又把目光轉移,「我們哪有,誰和他約會了?他是沒人要的孩子,我可是人見人愛。」
「哈哈,小泵娘害羞了。愛就愛唄,沒什麼大不了的。想當年我也年輕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