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智還在放空的闕井澤,動作極其緩慢地洗臉、刷牙,看得站在浴室門外的戴方嵐急著想跳腳。
「我來!」直接跨進浴室,拿起他手中的刮胡刀,動作俐落地為他刮掉滿臉胡碴,露出光潔有力的下巴,及緊抿著好看的唇形。
他一雙眼仍有些無神地望著她,卻教她內心莫名一悸,丟下刮胡刀,她轉出浴室,拿起先前為他挑好的衣物,命令他盡快換上。
將他原本凌亂的半長發,抹了點發膠往後梳理,露出飽滿寬闊的額頭及深邃立體的五官,加上一身雅痞時尚的穿著,前一刻邋遢頹廢的模樣,馬上變為宛如明星名模般閃亮。
來不及為他化妝便匆忙趨車趕至雜志社,原要化妝師幫他補上個妝,攝影師認為他的外貌及打扮非常落拓有個性,直接便開始采訪開拍了。
站在一旁看著訪問過程的戴方嵐,看著他此刻在鏡頭及大眾面前展現的模樣,相信沒有一個人不為之著迷。
他的正面略帶粗獷俊朗,而側面亦相當迷人,高挺的鼻骨、堅毅的唇、弧度優美的下巴,他的鬢角更凸顯陽剛的魅力。
明知他私下邋遢不修邊幅的她,此刻都不禁為他的俊朗風範所著迷,更何況只單純從雜志、公開場合看到他包裝後的人,可想而知有才華、有皮相的他,異性緣有多好。
他不經意轉頭看向她這邊,揚起唇角微微一笑,那笑容她無法分辨是否針對她,但她的心卻為之失神地悸動了下。
她之所以願意留在他身邊做牛做馬,也許更因為另一股藏在心底深處的情愫。
那抹情愫她並不認為是男女情愫,仍定義為一種對他才華的崇拜仰慕罷了,因為她有交往的對象,而他其實也有不斷更替的女伴。
「戴小姐,身為闕先生的經紀人,是否可以請你談談私下闕先生的生活習慣,是否有什麼藝術家不為人知的怪癖好?」雜志記者將目標轉向經紀人的她,要她談談眼中的闕井澤。
這次雜志專訪是為了宣傳下個月闕井澤將舉辦的年度個人展,他雖有實力,創作深受藝壇肯定,卻仍需要包裝宣傳,有力的行銷管道讓他的藝品更受買家注目,擁有更高的價值感。
身為盡責的經紀人,她對外的溝通談判能力卓絕,確實將他這個品牌發揚得更發光發亮,除了參與國內相關的社交活動,亦常有機會要陪著他出國出席國際性藝術交流場合。
「闕先生最大的癖好便是無時無刻不在思考。」戴方嵐面對雜志記者及鏡頭,微微一笑,從容的應答。
他確實常在思考,卻是多半都是失神、放空,呈現幾近痴傻的憨樣。
然而面對大眾,不僅他的外在形象要被她用心的打理包裝,對於他的私下生活型態,也得她美言修飾。
「闕先生對自己的作品要求很高,即使常靈感不斷,但沒做出真正符合主題的作品,他寧願毀棄重新挑戰。」所以,他的房子內外永遠有丟不完的一堆垃圾廢材。
「那麼請問闕先生源源不絕的創意靈感從何而來?」記者將麥克風轉向真正的主角闕井澤。
原本賢能的戴方嵐已預想好訪談可能的問題,將合適的一套說詞教導給他了,但睡眠不足被挖起的闕井澤,雖然在車上灌下半壺她煮的黑咖啡,然而只維持半個小時的清醒,現下神智開始恍忽渙散了。
見他沒回答,記者再重復一次問題,察覺他似在恍神,戴方嵐忙起身向攝影機打個暫停的手勢,然後假借為他整理一下襯衫領子,在他耳邊出聲提示。
「呃?靈感……隨處可得,例如垃圾廚余……」回過神的闕井澤忘了戴方嵐先前給他的答案,直接便據實以告。
「呃?垃圾廚余?」記者一臉狐疑,很不確定的反問。
「呵,闕先生是說藍色粗魚。」戴方嵐忙扭轉乾坤。
「藍色粗魚?」記者仍是困惑。
「喔,因為魷魚的血是藍色的,所以闕先生給它取了別稱。」戴方嵐笑呵呵地硬拗,教一旁原有些恍神的闕井澤听到她的另類解釋,不禁輕笑了下。
「從魷魚得到靈感,闕先生果然很另類,還取了這麼有趣的別稱。」記者點點頭,轉換下一個話題。
戴方嵐不禁捏把冷汗,臨時硬掰的說辭連她都覺得牽強,但比起被得知他真的是從翻垃圾、看吃剩魚骨頭而得到靈感,魷魚的解釋要好听多了。
他的怪異行徑多到不可數算,但為了維護他所被塑造出的藝術家偶像形象,一旦面對鏡頭,她隨時隨地得小心他的言行舉止,避免凸槌。
第2章(1)
「抱歉,遲到了。」戴方嵐再次約會遲到,對著男友不免有些歉然。
「沒關系,你工作忙。」鄭仲桀體恤道。
「本來不該遲到的,出門前又處理一件瑣事才擔擱。」戴方嵐不好意思老實告知,其實是被闕井澤臨時要求煮妥宵夜才來赴約。
她常幫雇主煮三餐,卻是未曾幫男友下過廚。
在工作上向來守時的她,卻屢屢因工作或雇主的私人問題而約會遲到。
多虧鄭仲桀是個理性且包容力強的好男人,從未因此吃醋或介意。
「方嵐,今晚吃飯其實另有目的。」他推推金邊鏡框,神情顯得愉快。
「另有目的?」她品嚐起前菜沙拉,一邊思考今天是什麼特別節日。
「方嵐,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求婚。」他從西裝口袋掏出紅色絨布盒,亮出一枚閃亮銀白鑽戒。
「欸?」她沒料到他突如其來的求婚,驚嚇地張口,嘴巴掉下半片生菜。
「也許有些突然,但我們交往的時間應該可以考慮未來了,我爸媽也催促我該成家了。」外表斯文沉穩的鄭仲桀神情認真道。
戴方嵐望著他臉上一派沉穩的神情,卻仍驚詫不已。
她和他是在一場藝術展覽上相識,對方對她一見鐘情、很有好感,繼而展開追求,大她五歲的鄭仲桀在貿易公司任職高層主管,外型斯文、個性沉穩內斂,對藝術方面很有興趣,兩人擁有共通話題,就這麼自然而然交往了。
她雖因經紀人工作非常忙碌,但他並不是會干涉她工作的男人,即使她需長時間跟雇主獨處,甚至偶爾得陪雇主出國交流,他對她依舊全然的信任,兩人的交往很理性、很祥和,沒有黏膩激情,亦沒有爭吵爭執。
這一交往已經一年多,她有時忙碌起來,甚至會忘了其實還有個很體貼寬容的好男友默默守在一旁。
雖然他確實是個好男人,但是和他結婚這件事,她卻從來沒想過,所以眼下才會如此驚訝不知所措。
「我想……是不是再等一段時間。」戴方嵐有些為難地想回拒。她已經二十七歲是適婚年齡了,且對方個性穩定、經濟穩定,她沒有拒絕的理由。
然而,她內心總覺得少了什麼,讓被男友求婚的她非但沒有一絲喜悅,反而有種說不上來的壓力。
「如果擔心工作家庭無法兼顧,結婚後,你把工作辭了,我的經濟能力養你沒問題。」鄭仲桀體貼道,以為她的顧慮是工作問題。
「還是太突然了,給我一點時間考慮好嗎?」即使對方條件不錯,很適合結婚,但她無法沖動做下決定。
「嗯,你認真考慮,如有什麼難處說出來一起討論。」鄭仲桀尊重她,先收起婚戒,並不急著一時半刻逼她點頭。
戴方嵐趕忙低頭繼續吃食,化解有些尷尬的氛圍。
「下個禮拜天,是否願意先跟我爸媽吃頓飯?」他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