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怎麼還不醒來?"男的還是緊張兮兮。
"才說她疲勞過度,你就這麼不想讓她多休息一點?"老媽好像還打了人家一下。"我下去看我的粥,她昨晚什麼都沒吃,待會兒醒來一定餓了。你在這里陪她。"
男的應允了一聲,房間里就只剩他們兩個百。
史佳不想賴床,慢慢張開眼,望進一雙專注而有點痴傻的眸子,和她剛剛認識它們的時候一樣,屬于一個專注而痴傻的男子。
"嗨!"丁鴻鈞笑了。"你醒了。"好像這是世界上最值得開心的一件事。
"嗨。"史佳回給他一個虛弱的微笑,她的頭到現在還是隱隱作痛著。"你怎麼來了?"
"伯母說你昨天一睡不醒,她半夜來檢查,高燒燒到快四十度,急急打了我的電話,讓我找醫生來。"
"那你呢?又不是醫生你來干嘛?"她軟軟的語氣實在沒有什麼質問的威力,酸味倒是很重。
"才幾天不見就嫌棄我啦?"他一只手牽著她的手,一只手摩蹭著她的臉。"你在生病耶!我急都急死了,哪有不馬上飛奔到你面前的道理?"
"講得這麼好听。"史佳沒什麼力氣,不過還能撇嘴。"我還以為要同時支持相對立的兩方,你忙都忙死了才對。"
"你知道嗎?從一開始我最欣賞的就是你的聰明,看事情總能看見表象以下的、或是未來的發展。"他猶自綿綿地說著情話,不為她的諷刺所動。"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你實在是笨得可以。"
作出生氣的表情太費力.她只能勉強翻個白眼。
"你來的目的就是把我吵醒說我是笨蛋嗎?"嘴上還是不饒人。
"對不起。"丁鴻鈞道歉道得誠心誠意。"我不得不說,在衡量利用我的價值上,伯母真是比你聰明了百倍不止。"
喝!是她病壞了腦袋嗎?為什麼這句話她翻來覆去一個字也沒听懂?
"起來吃點東西,說不定就會變得聰明一點。"
端著食物的媽媽也進來攪局,史佳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喝粥,還是不懂為什麼一下同時被兩個大人罵笨。
吃完東西,媽媽就收了下樓去,史佳覺得體力好多了,雖然頭還是痛,但她不想再躺著,決定站起來走一走。
"唉,我沒事了,你可以回去了。"她奇怪地看著亦步亦趨的丁鴻鈞,剛剛她在喝粥的時候他就拿著一堆文件在旁邊看,一副很忙的樣子。既然這樣,還不趕快回去做事,賴在這里做什麼?
"唉,你真的是變笨了。"丁鴻鈞學她說話。"我既然來到這里,就不會再回去了。"
"為什麼?"
"我的大事就快解決了,目前依照你家小事不斷的頻率來看,我有必要待在這里好好照顧你。"
"因為我很笨?"史佳覺得這個猜測很可笑,但是他們好像真的都這麼認為。
"對。"他長手一攬把佳人擁進懷里。"我怕你笨得每次出事都不敢來找我,怕你笨得被我在其他地方說的話、做的事騙倒,怕你笨得不知道——我愛你。"
史佳像被電到一樣,靜止,在他胸前看著他。
"我很笨?"她只問他這三個字。
"沒錯。"丁鴻鈞很自然地低頭吻了她。
媽媽在樓下叫說她要出去當志工了,外頭是明亮的天光,還有家家戶戶在打掃的聲音。
"你不要求我什麼,那麼我就留下來、待在這里,看你需要什麼。"他依依不舍地放開她紅艷艷的雙唇,說。
"我以為你要我等。"
"不讓任何人來打擾你們、讓所有焦點聚集到我身上,是個很不錯的方法,也是很可怕的煎熬。"丁鴻鈞抄起整疊文件。"反正事情快要完成了,我不需要再刻意引來所有注意力,就讓我們一起躲起來吧。"
"躲起來做什麼?"
"躲起來偷偷笑著那些人暈頭轉向,在暗處等著我們要的結果。"他怡然自得地坐下來自顧自地忙起公事了。
"我們要的結果?"史佳發現,她醒來到現在已經問了無數個問題,但還是沒有完全弄懂一切。
"你會看到的。"丁鴻鈞沒有抬頭。
他的確讓她看到了。
第一個晚上,新聞報導就告訴他們,政府緊急立法,禁止淡水河沿岸任何破壞自然地貌和水土保持的不當開發。
丁鴻鈞找了人來清理房子,禁止任何史佳的體力勞動。他們在家里像對小夫妻、為著她能不能做飯的問題拌嘴的時候,鴻遠的股票又連掛了兩天跌停。
第三天晚上,鴻遠董事會開了記者會,決議讓丁鴻鈞復職。總裁這方的答復記者會是機要秘書開的,表示將對手上淡水捷運線的土地做出既合法又適當的運用,並且會多方參考環保團體的意見。
那一整晚,丁鴻鈞都在陪小秉打星際大戰。
他整天在史佳身邊打轉,管東管西之外只是看文件簽文件傳真文件,然後再打幾支電話,事情竟然就完全照他計劃的進行至此。
史佳好笑地坐在電腦前流暢地用數位筆畫圖修圖,一邊想著這個很孩子氣又很天才的男人。
奇怪的是今天一大早他就不見人影,不知道是不是依承諾讓她看到一切順利發展完成後,就拍拍走人了。
雖然有這麼一點不很愉悅的想法,史佳從起床就懸在那里的直覺卻告訴她,接下來還有事情在等著她。
門鈴響時,她就是這麼七上八下地去開門的。
"你好,我是鴻遠集團的代表丁鴻鈞,想和您談談您手上一筆土地的事。"
丁鴻鈞站在那里,筆挺的西裝和有禮的笑容,加上耳熟的台詞,史佳沒什麼困難就聯想起他第一次到她家的情形。
他被ㄏㄡ出去,然後又在外頭淋成落湯雞的那一次。
"請進。"她笑吟吟地拉開門,決定這一次要善待他——順便看他要搞什麼把戲。
"謝謝。"丁鴻鈞正正經經地坐下來,從公事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雙手捧到史掛面前。"這是我們對這片林地將有的規劃,請您過目。"
史佳好奇地接過來,大略翻了一下。
"私人自然保有區?"她很快抓住了重點,詢問地看他。
"保留原地貌,做為研究、觀賞用途,聘請專家管理,嚴格審核進入活動的條件。"他也很重點地說出新出爐的方案。
"這樣……你們公司要賠多少?"她已經不只是想到她自己的土地了。
"我們已經爭取到政府支持的每年最大免稅額,加上承諾的研究經費及地方上對水土保持工作的預算,永續經營的長遠眼光下,我們並不吃虧。"丁鴻鈞眨了一下眼楮,像是告訴她一切都安排妥當了。
"我和我的孩子想去看鳥的時候,也要經過嚴格審核?"
"對于史小姐,我們另有安排,請您翻看契約的最後一頁。"他還是不苟言笑的恭謹嚴肅貌,只是史佳踫到他幫忙翻頁的手掌上,全是汗。
他在緊張什麼?她疑惑地掃了他一眼,才低頭看合約。
這一看,她就懂了。
A4大小的白紙上,只有這樣短短幾句話︰
我願意和丁鴻鈞分享我的余生,與他一同建立家庭、扶老攜幼、互敬互愛、生死與共,並且共享他對淡水捷運線土地的每一分地主專享的權利。
最後有條空白的黑線,是簽名的地方。
"這句子好像在某個場合會講的誓言……"史佳咕噥著,並不抬眼看他,免得讓眼里的淚水滿溢出來。
她對丁鴻鈞伸出一只手。
"怎麼了?"他一直壓抑著快要跳出喉嚨的心髒,看似客觀地坐在一邊。史佳突然出現個沒預料到的動作,他就馬上破功,著慌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