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騎著機車,迎著乍涼的夜風,海藍仍然像還沒清醒地處在迷醉興奮的狀態下。
她興奮,不是因為她剛揩了一頓豐盛的晚餐,而是因為她的夢想即將有可能實現開畫展!
細數她近年來的成績,不過是入圍了幾次美術展、參加了私人藝廊畫作征選、賣了幾張畫……總之,她好像就是有點時運不濟就對了。
她還是不肯放棄。就算參賽沒得獎、作品沒人看,對于繪畫這條路,她還是不肯放棄。
她不傻。若為了要堅持自己的夢想,她從不覺得優。因為這是讓她覺得生存在這世界上唯一有意義的東西。畫畫,就像是她所必需的空氣和水一樣,自然,卻又不可或缺。
終于有人對她的畫真正有興趣,而且這人還是個看遍無數精采畫作的畫廊主人。
海藍實在很想大笑出聲。不過,在發現安全帽面罩上的兩滴水珠後,她可笑不出來了。
不會吧?下雨?
會!
真的在下雨了!
兩分鐘後,海藍一邊加緊油門迎著大雨狂飆她的破機車,一邊咒罵今早明明說鋒面已經過境,這兩天一滴雨也不會落的氣象局。
去!素娟說的果然沒錯。氣象報告說明天會晴空萬里,你就一定要帶雨具;
反之,它說明天會下雨兼打雷,你就安心地給他出門。
是夸張了點,不過海藍現在有理由為這兩句名言起立鼓掌。
晚上,海藍騎的這條不算大的路一向很少行人,而現在大概都讓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沖散得差不多了。
海藍努力睜大眼楮看著前面有些蒙蒙的路。不過,等她看清楚停佔在機車道上的黑色汽車時,她的反射神經起的作用已經遠不及她的機車頭執意要去親吻那輛汽車的速度──「砰」的」聲刺耳音量在雨中傳出。
海藍,連人帶車,受到沖擊地在撞到汽車後摔倒在地上。
腦中,先是一片空白。接著,她感覺到了痛。
躺在馬路上接受傾盆大雨的洗禮,海藍發現她跌倒在地面的右側都在叫痛。
可惡!懊死!她竟然發生車禍了,而且連她的安全帽都不知道飛到什麼地方去!
她的四周一片黑暗,現在這個時間正是很少人車會經過的時間,天哪!她可不想就此死在馬路上!
咬著牙、忍著痛,海藍試著從地上爬起來,而就在這時,她听到由前面傳來的一陣奇怪聲音──好像……好像是什麼撞擊聲……有人嗎?難道前面有人?
就在海藍這麼想、並且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時,突然看到一團黑影從前方向她沖來。她嚇了一大跳,直覺就要閃。
「站住!別跑!……」一個充滿惡狠暴戾的聲音隨同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也跟著過來了。
海藍沒閃過,因為那團黑影已經很快地來到她面前。她抑不住驚恐地尖叫一聲,可轉眼間她發現那黑影沒沖向她,目標卻是她橫躺在地上的車子。
黑影動作很快地一把就抓起機車,然後開始試著發動它;而這時,跟在黑影後面的那陣腳步聲挾著咒罵很快便接近了。
海藍處在神智一片混亂的地步。她呆看著正準備驕奢她的車「跑路」的黑影。
「喂!女人!快想辦法讓車發動,否則我們都得死!」突然轉向呆在一旁的海藍,黑影的眼楮在黑暗中亮得嚇人,同時更爆出蠻橫又凌厲的聲音。
海藍還沒反應過來,手上就已經握著他推過來的車把,然後,是一陣咒罵和打架聲驚醒了她。
抬頭,她就看到幾團黑影打在一起,而剛才的男人似乎正忙著對付好幾個人。
一驚,這時海藍已經完全忘了痛。她低頭趕緊試著發動平時只有她自己才有辦法搞定的車。
身上,冷汗雨水交雜,耳邊,打架聲、雨聲又令人心驚肉跳。海藍手指發著顫,試了三次,終于把車發動。
驚喜交集,海藍一發動引擎就趕緊跳上車,眼看她的車子就要成功地揚長而去,可沒想到她才把車騎離了三步遠,她的後座就突然一沉,接著——
「還不怏走!」一具貼著她後背的身體和一個悶喝聲在她耳邊響起。
仿佛被下了催命符,海藍立刻听話地加緊油門。
「他媽的!別跑!」後頭傳來驚人的粗罵和追趕聲。
海藍頭也不敢回,甚至想也不敢想她究竟是倒了什麼楣、載了什麼通緝要犯,她現在只有拚了命盡快把那群凶神惡煞拋開的念頭。
「吱」的急促聲驚響。海藍還沒從剛才的驚魂場面中回過魂,後頭又傳來令人起雞皮疙瘩的聲響,讓她的神經又緊繃起來;可就在這同時,從她背後伸出來的一雙長臂是令她嚇得差點把車摔向水溝的元凶。
「放手,我來!」凌厲的男聲在她耳邊迸響。不知怎麼地,等她被迎面而來的粗大雨滴打醒,才發現這台小綿羊的掌控權早已經換人,而她,正被人載在前座在雨中飆車。
「哇啊!救命……」一回神,看到迎面而來的大盞車燈,她下意識地掩面尖叫,並且等著被車輾過的命運。
不過,她等待的惡夢並沒有降臨,倒是被持續打在身上、頭上的雨滴和風弄得快瘋了。然後,她才遲鈍地感覺到整個貼在她背後、簡直可以說毫無縫隙的另一具軀體,她甚至感受到傳自口背後強而有力的心跳律動……「哇!」她又再叫,差點跳起來。
「閉嘴!別動!」男人不耐煩、火爆的聲音充滿著想把她直接丟下車的企圖。
海藍听出來了。但是被這倒霉事件搞得頭昏腦脹,又被滿頭滿臉的風雨打得幾近耳鳴,她的火氣也很大。
「該閉嘴別動的人是你才對吧?這是……咳咳!我的……咳……車……」弄得她氣勢盡失的是趁她開口時灑進她嘴里的雨水。
有力的手臂流暢地一轉,載著兩人的小綿羊立刻驚急又靈巧地轉進一條小巷。後頭這時傳來輪胎快速摩擦地面的聲音。
海藍發現自己的心髒快負荷不了了。
老天爺!她到底是遇上了什麼事?難道「福禍相倚」這句成語非要這樣用在她身上嗎?
「喂!你這強盜、流氓,快放開我的車……」這回海藍學乖了,她轉頭背著迎來的風雨、也剛好是她身後搶她車的惡棍要狠地說。
她還是沒辦法看清楚這惡棍的臉,可是,她怎麼突然對這惡棍的聲音有種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身後男人哼了哼。
「真正的強盜在後面,你本事大就去叫他們先棄車。」
強盜?!
海藍即使沒回頭也听得到後頭不遠處仍緊追不舍的車聲。她面色一變。
「他們搶的是你。」搞不好這男人也是劫匪的同伙。
「現在他們也當你是我的同黨了。」男人的聲音冷靜下來了。
在等待車廠的人來拖走他臨時拋錨的車子時,他沒想到會遇上趁火打劫的強盜集團。明哲保身的道理他懂,只是那群人實在囂張得過分,洗劫了他所有的東西還不滿足,竟興起綁架他的念頭。他並不打算乖乖就範,為了盡力拖延時間等車廠的人來,他只好使出打架的功夫──雖然他已經好幾年沒和人打架了,不過他打架的功力還在。幸,也是不幸地,這場架開打沒多久,就有人自動送上門來了。
還算是可以跑的交通工具和一個蠢女人。
是風雨擾亂了她的听覺辨識系統?怎麼她老覺得這惡棍的聲音真的在那兒听過?
海藍努力偏過頭,想看清楚他的模樣。
猛地,車身一個突如其來的大轉彎差點將她摔出去。
海藍及時捉緊了車子,才免于被摔斷脖子的命運。驚魂未定之下,一股怒火也燒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