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怎麼會死的?」
「咬舌自盡!」
「咬舌自盡?!」
「因為她知道,就算她能活著出黑翼宮也難逃一死。」原非凡冷冷地說。他會在這里也是因為奸細就在前一刻突然自盡的事;而他更沒料到南蟬也剛巧出現。
當初沒讓她知道這奸細的事,一方面是不想讓她的心緒受影響;一方面是不想讓她對紅梅谷的人投以不必要的同情──原非凡知道自己寵憐著這個女人。
交代了武越該處理的事,原非凡便將恍惚失神的南蟬帶出了陰森森的刑堂。
突如其來的強烈光線總算使南蟬回過神,接著,她也發覺了自己已經離開刑堂。
南蟬偏頭望向身畔的男人,而男人的神情過于冷峻、過于淡漠,一時間,她竟有種軟弱得想哭的沖動。
屈從了這股沖動,她突然反身一把抱住了原非凡的臂膀,並且將頭緊緊埋入。
乍然停住步伐,原非凡被她從未有過的奇特舉動弄詫了一剎,然後他也感覺到了臂上傳來的濕意,和從她身子傳來的隱約顫抖。
低頭,他緊凝著她黑色的螓首,目光乍如湖水般深沉了下來。
「你在哭。」他淡淡定定的聲音含著溫柔的嘆息。
南蟬不肯抬起頭來。
「我……不能……不能難過嗎?……」她哽咽著。是因為青兒,也是因為這個男人。
原非凡用另一只臂膀環住了她。
「她要下毒的對象原本是我……」他透露了這個訊息。
猛地,南蟬從他的臂彎里抬起頭,紅腫帶淚的眼楮不顧狼狽地看著原非凡。
「你……你說……青兒原本要害的人是……是你?」她帶著濃重的鼻音急問。
原非凡堅實如石卻又溫柔似水的手掌在她熱燙發紅的臉上輕輕抹了一下。
「她在我要吃的東西上下毒,卻因為被我差人送到你房里,才反而變成害到了你……」而差一點,他就失去這個女人了。
著迷他溫柔的輕觸,南蟬的胸口窒息了一下;也突然意識到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她羞赧地忙低下頭,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楮。
原非凡冷不防地將她抱起來,放在曲橋的欄桿上,雙手交叉攔在她身後,他的眼楮與她平視。
「你還在為那個差點害死你的女人難過?!」
這回她沒反抗他,也不想反抗。
「她對我真的很好,我從來沒懷疑過她的身分……」南蟬幽幽地嘆了口氣。
腦中似乎晃過一個模糊的景象,接著她想起來了──那是她喝醉酒的第二天在原非凡的房里醒來,迷迷糊糊中似乎看到一抹灰色影子在她眼前閃過,而她那時就有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原來那灰色的影子就是青兒!
她從不知道的,身手那樣靈敏如幽魂的青兒!
那時候,青兒想到原非凡的屋里做什麼?!
那時候,不管青兒想做什麼,不管青兒是不是真心對她好,現在,她死了,咬舌自盡死了!
「就算我求你饒她不死,她還是會死?為什麼?」如果當時讓她看到了被關在大牢里的青兒,或許她真的會心軟,會為她去求原非凡──難道這就是他不肯讓她知道這件事的原因?她不知道,可她也突然想到他剛才在刑堂里說過的話。
原非凡莫測高深地凝著她。
「只要是紅梅谷人,任務失敗的下場只有一個──死!」
南蟬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怔愣了半晌。當她終于回過神來,她緊緊盯著眼前的男人。
「艷紅梅……她真的有那麼恨你?她恨你恨到非置你于死地不可?」她憶起了那些傳聞,不知怎麼的,心就是酸擰了起來。
原非凡冷酷、邪惡卻又灼熱的眼神,微微有抹饒富深意的笑。
「你不也是這麼恨我?」
睜大眼楮,南蟬顯得有些措手不及。忘記了身後正是一池碧波,她下意識向後仰又猛地憶起──而就在她慌張地伸出手抓住了什麼的同時,她的腰際也被穩穩地箍緊。
驚魂未定地眨眨眼,她立刻對上原非凡帶著揶揄謔笑的臉。
「你那麼想玩水嗎?」
他竟取笑她。
南蟬捉住他胸前衣襟的手改捶他──第一次,兩人之間出現如此輕松的場面。
「我一點也不想掉下去!」她俏臉含嗔。
握住她的手,原非凡墨黑的眼陡然專注凝視著她,而他的嘴角仍余一絲淺笑未褪。
「我捉住你了,就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更不會放手……」
南蟬的心一松又一緊。她不由垂下眼,視線在他握住她的手上停駐。
「我以前從來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我會遇上令人畏懼的黑翼宮主;更沒有想到,我竟然會被他緊緊地抓住不放手……」
驀地,原非凡的手指深深陷入她柔軟的肌膚,使得她迅速地揚起睫毛來,看他。
「告訴我,你現在在想什麼?」他的眼楮固執而鷙猛。
那半刻間的平和又消失了。
他的霸道輕易激挑起南蟬的抗邈。
「你知道我一向只想著什麼!」
「看來,你還是沒學乖……」原非凡神情變得異常柔和,而他的聲音卻低冷如幽魅。
看著他,南蟬已經升起了警戒心。可一轉眼,突然地,腦子疾速閃過某種大膽的、危險的念頭……
她的心跳得急促而猛烈。
「你說過……不管用什麼方法,只要能殺了你,你就讓我走?」南蟬的眼里閃著兩小簇奇異的光焰。
原非凡沒錯過她燃亮的眼眸和極力想掩藏興奮的表情。
「你已經想到方法了?」他的嘴角逸出笑。
「再怎麼說,你也是間接幫我們南家莊報了血海深仇的恩人,我不能真的殺了你……」而真正下不了手的原因,南蟬深埋在心里絕不肯說出。她直視著眼前的男人,試圖讓聲音保持平穩。「現在,我已經想到了一個公平的方法──比劍!」她說出了這個或許可以解決問題的方法。「我贏了,你必須放我走;我若是輸了,任你處置!」最後幾句,她豪氣萬千。
原非凡挑起眉,一對銳利無比、並且充滿懾人力量的眼,直盯著她。
被他逼人的視線看得漸漸不安起來,南蟬卻不以為他真的能看出什麼。
「怎麼?難道你不敢跟我比?」她突然有些發惱地出聲。
冷不防地,原非凡的喉嚨逸出了笑聲,笑聲低沉而愉笑,南蟬卻不由得一怔,心也不听使喚地亂跳著。因為,她還不曾見過這樣笑著的原非凡,笑得這樣豪邁爽朗的原非凡!
等到他終于止住了笑,他的臉龐已經傾近了她;近得讓她看見他眼瞳中有她的影像,近得讓她被蠱惑似的不想逃了……
「這的確……是個好方法!」他的臉上還是有著笑,很愉快的笑。
※※※
墨樓前的小庭。金鳴劍擊。兩條倏分乍合的人影。
青衫女子銳劍凌厲,招招向對方刺去;而黑衣男子冷劍無情,卻又下手藏情地只守未攻。
青衫女子的武功不低;黑衣男子卻是絕頂高手。
照理說,青衫女子早該輸了,卻沒輸。因為她知道該怎麼讓自己贏,就算是使詐,她也要贏;所以她拚了命地向黑衣男子進攻,而且真的是只攻不守。
黑衣男子的劍,有多次的機會可以刺中她要害,可是每次在他的劍鋒幾乎在要接近她身體時,卻又巧妙地收回或轉向,所以,他贏不了。
青衫女子懂得利用黑衣男子的承諾。所以她懂得在快輸了時,用自己的身體去擋他的劍。
連一旁狀似護衛的黑衣漢子也對青衫女子這種危險、不要命的打法大皺眉頭。
就在這時──青衫女子趁黑衣男子的劍鋒又從她身側滑開,她猛地向他遞出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