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威浩蕩,莫敢不從。
經過族人的反復商議,麥氏想出了聯姻之計,無奈東來國王提倡什麼婚姻自由不願干涉兒女終身幸福,麥氏「求婚」遭到婉轉拒絕。愁眉不展之時,忽聞東來國要進行太子妃大選,麥氏族人立刻又看到了希望,遂命剛收割完麥子的麥家長子麥正秋收拾行囊,攜妹來到東來國,了解「敵」情奮力一搏,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身負重任的麥正秋,帶著稚氣未月兌的小妹,已在東來城逗留半月有余。其間多方打听,探得消息曰,入選太子妃的捷徑只有一條,乃,前往大雄小雌走一遭,將扮相繪成畫像投至《皇家御覽》。《皇家御覽》一月一期,每期入選二十名刊登,登上《皇家御覽》者將獲邀請函一封,年底將有幸進宮參加太子妃大選PK。PK是什麼玩意兒,如果你不懂,請你去翻閱十五年前,也就是天佑三年,由東來國著名兒童文豪作家東方文英撰寫的作品《童話》以及《走失的公主蓮》。
總之,為了體現公平公正的原則,這次太子妃大選向全民公開,上至王孫將相,下至平民百姓,男女不限,機會均等。
「你們,是南桑人?」
听到阿涼掌櫃的發問,麥正秋眼中閃過一抹驚詫。
麥氏一族雖在南桑國是家喻戶曉的名門望族,可對東來百姓來說,卻陌生得聞所未聞。想來這大雄小雌店能登上《皇家御覽》並成為太子妃大選的篩選第一站,必定有其過人之處。若是能得阿涼掌櫃助上一臂之力,或許梅兒的勝算會加高一籌。
麥正秋心下計量著,待抬眸迎上阿涼的注視,被那樣純淨清澈的瞳仁一照,他面上一熱,竟心生赧意。
只是那樣淡淡的凝視,竟似被他瞧去了整個靈魂,無可名狀的羞愧急涌而上,突然間,他不太願將自己的算計用在他身上。
暗咳一聲拉回心神,他平靜地開了口︰「阿涼掌櫃真是好眼力。」
阿涼不再多言,只是安靜地打量一番梅兒,然後指了指室內的座椅,示意她坐上去。
梅兒似又回到了前一日,似做夢一般,他只點了點頭,她就似被施了法術,抬腳,邁過門檻,心似小鹿,緊張又期待地坐進那把又軟又舒服的墨綠色太師椅,抽簽,換衣,感覺他柔潤細膩的手指在臉上輕揉慢捻創造神奇。整個過程似在雲里霧里,全身輕飄飄的,由內至外感覺到歡欣和羞怯。很想看他一眼,再看一眼,可一睜眼看到他全神貫注無波無瀾的眼神,她又慌不迭闔上眼,只覺心似要跳出嗓子眼兒。呼,她肯定病了,遠離家鄉,水土不服,所以,病得很凶,很難受。當他的一切動作停止,她看到鏡中的自己一臉烏黑一身襤褸,似被一盆冷水兜頭潑下,眼淚立刻奪眶而出。這樣子的她好丑好臭,他,他很討厭她嗎?
怔怔地看著那把迥異于墨綠色太師椅的松木椅,梅兒揪著衣襟,遲遲不敢坐上去。來之前,她刻意把臉洗得白白弄得粉粉,他又想把她弄得丑丑臭臭?
求助地望向大哥,卻見大哥望著門外,沉思的模樣讓她想喚卻出不了聲,只好怯怯地垂下頭,裝作沒有看到阿涼的指示。
「如果梅兒姑娘這般膽小怯懦,我想,這大選還是不必參加為好。」
朝門口走了兩步,阿涼在桌旁坐下,自顧斟了杯茶,慢咽而下。
與其勞心耗力做什麼「瞎子點燈白費蠟」的無用事,不如歸去,另覓良人。
可惜,他的好心規勸,無人听得進。
梅兒一听,眼淚「吧嗒吧嗒」就落了下來。
麥正秋听了,眉頭微擰後又松開,沉吟道︰「不知太子有什麼喜惡,還請阿涼掌櫃指點一二。」
阿涼轉著茶杯,抬眼看過去,嘴角微勾,「告訴你,我有什麼好處?」
倚窗而立的麥正秋心下一怔,那是笑嗎?輕輕淺淺的,好似他南桑國最縴細最柔韌的桑蠶絲,幾不可見,卻價值連城。還有那眼中的一抹狡黠,隱隱帶著笑意,卻暗藏算計,他,想從他這里得到什麼好處?似中了魔似的,想要傾其所有,只為那一抹淺淡近乎于無的一笑。
「阿涼掌櫃要什麼好處?只要麥某力所能及,定當雙手親奉。」
壓下心中莫名的激蕩,麥正秋手搭向窗欞,指月復無意識地撫過窗欞上的鏤紋,沉聲應答。
好似等的就是他這句話,阿涼放下茶杯,曲指在桌上輕輕一敲,道︰「好,一言既出。」
「駟馬難追。」
第二章微涼麥正秋(2)
得到承諾,阿涼負手起身,一步一頓,站到他面前。
「我想要你的味道。」
對,就是這個味兒,離得近了,越發滋心潤肺。不知是衣服布料的味兒,還是洗衣皂莢的味兒,真好聞啊真好聞。
阿涼皺皺鼻子,眯眼深吸了口氣,仍覺不過癮,抓過他的胳膊,將臉埋入他的袖中,蹭。
縱是麥正秋再怎麼沉穩,也不禁後退一步,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像小狽樣在他衣袖間嗅來嗅去。
他一退,他立刻跟進一步,為防他再退,他竟伸臂環住了他的腰,臉順勢埋進他胸膛,深呼吸,深吐納,滿足地發出幾聲細微的申吟。
那副眯眼陶醉的模樣,仿若嬌憨的稚兒,有趣可愛,令人無法著惱。
僵硬地張開雙臂,麥正秋想推開他,手落到他肩上,卻怎麼也不忍使力。
被人如此眷戀地擁抱,是生平第一次。似受了他的傳染,他竟然對這個擁抱也滋生了眷戀。
于是,原本想要推拒的手掌,落下去時,竟然變成了拍撫。
即使隔著衣料,仍能感覺到掌下的肩頭圓潤而柔膩,好似,好似女人的嬌軀。
「女人」二字撞進腦海,麥正秋心下一動,看向那個仍在他胸口磨來蹭去的小腦袋,身體霎時變得僵硬。
一抬頭,看到梅兒張著嘴呆呆地伸指指著他,他竟似做了虧心事,立刻用力將他推了出去。
猝不及防的阿涼踉蹌後退,在快被身後的椅子拌到時,麥正秋忙伸手抓住他的胳膊,也不知是他心里有鬼還是怎的,只覺他的胳膊也似柔若無骨軟得不可思議。指間似著了火,松開指,看他跌坐進椅,忙背轉身,推開窗,放進一室的風,借以掩飾紊亂的心緒。
阿涼意猶未盡地坐在椅中,皺著鼻子喃喃︰「真好聞,你每天讓我聞一聞,我就幫你。」
梅兒仍吃驚地張著嘴,當初听說選太子妃是男女不限,她就對太子的「男女通吃」頗為震驚,沒想到,沒想到東來國人不但愛女扮男裝男扮女裝雌雄不分,還如此大膽地男撲男,難道,在東來國,男人是可以嫁給男人,女人也是可以嫁給女人的?
頭腦混亂的梅兒口中發苦︰「你、你不喜歡女人嗎?」
「喜歡啊。」阿涼一邊皺著鼻子,一邊繼續探手伸向麥正秋。
麥正秋不著痕跡地擋開他的踫觸,心情復雜,難以言說。
看阿涼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喜男還是喜女,恐怕尚未定性,而他自己卻已是十足十的男人,二十有六,之前從未出現過斷袖之癖的跡象,今天卻被個乳臭未干的毛孩子弄得心旌蕩漾。既然他經營的「大雄」是女扮男裝,那他有沒有可能也是女人所扮?
梅兒仍在問︰「那你,喜不喜歡男人?」
「喜歡啊。」他家有好多男人,他個個都喜歡。
這個答案落入梅兒耳中,她立刻將他也歸入「男女通吃的妖怪」一族。嗚,她好想家,家鄉的人民很單純,要麼男吃女,要麼女吃男,從來不會像東來國人這麼復雜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