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父母都在國外,她已經好久沒嘗到家常口味了,最近托了段逸風的福,才能每晚有好料吃,而他逕自沉睡不醒,算他沒有口福。
用鑰匙開了門進去,段女乃女乃已笑盈盈地走過來。
「女乃女乃,你煮了什麼?好香啊,我餓得可以把餐桌都吃下去。」她模模自己的肚子,果然咕嚕咕嚕叫,因為煩惱著段逸風的事,最近她都有一餐沒一餐的,只有晚餐在段女乃女乃的監視下才能正常進食。
「今天我炖了大蒜雞,要給你好好補一補。」段女乃女乃盯著她,邊看邊搖頭,「你這丫頭,知不知道自己這陣子瘦好多啊!」
「每天在女乃女乃這里吃這麼好,我在減肥嘛!」她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話。
「你已經太瘦了,別再減了!」又仔細瞧了瞧她的臉色,「唉,連模樣兒都變得憔悴了。」
這就真的令天美的她緊張了。「真的嗎?會很丑嗎?」
「不丑不丑,還有種楚楚可憐的風韻呢!」女乃女乃忍不住笑出來,「不過女孩子還是豐滿一些比較好看,像你以前那樣就很好。」
「是嗎?可能是工作太忙,我會注意的。」看來她真的要注意了,否則段逸風醒來看到她這麼丑,又要笑她了。
「別只是嘴巴上說說,你和逸風那孩子一樣,都是工作狂,有時候也要放松一點。」
兩人上了餐桌,段女乃女乃二話不說就先盛了一大碗的雞湯給她,要她一滴不剩地喝下去。
她乖乖地進食,尤其這大蒜雞滋味真的很不錯,即使胃口不佳也能輕易入口。湯才喝到一半,段女乃女乃月兌口而出的話又讓她一口湯梗在喉頭。
「倫,你知不知道逸風究竟在忙什麼?」有一下沒一下地扒著飯,段女乃女乃眉頭都皺起來了。「他去德國出差這麼久,連一通電話也沒打回來,太不尋常了,以往他無論去哪里,至少都會用電話報個平安啊!」
「咳咳……」險些被噎著的岑倫,好一會兒之後才能正常說話。「那個……可能城東銀行要在德國開分行的事情太過忙碌瑣碎,所以才會連一通電話都沒有。」
「是嗎?」段女乃女乃還是不太相信,「那他有和你聯絡嗎?」
「我、我也好久沒見到他了。」謊話說得冷汗直流,「德國和台灣有時差的嘛,我起床他還在熟睡,他醒著時反而是我要睡了,所以也不會刻意聯系。」
「是這樣啊。」段女乃女乃點點頭,指著桌上的菜。「快吃吧,我今天煮得很豐盛,非把你補回來不可。」
岑倫硬著頭皮吃了一碗飯,就算食不下咽也要裝一下。好不容易晚飯解決,她又必須趕到醫院去照顧段逸風。
「女乃女乃,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了。」
「你怎麼每晚都有事啊?」
「就每晚都有人約嘛!」
「看來我們逸風再不回來,你就要和別人跑嘍!」段女乃女乃打趣著。
「哎呀,女乃女乃你在說什麼,不是你以為的那種約會啦!」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和段逸風進行這樣的約會。
「好吧,趕時間就去吧,你們這些孩子,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匆匆道別,她出了門便驅車離開,而屋里的段女乃女乃從窗戶目送著她,一臉若有所思。
「你知道嗎?我今天晚上又和王先生去吃飯了……」
岑倫照著醫生的指示替病床上的段逸風按摩,一邊和他聊天,試圖喚醒他。
「王先生特地帶我到新開的法國餐廳用餐,還請來餐廳的小提琴手特地為我演奏一曲,襯著燭光、美食和音樂,氣氛好羅曼蒂克呢!」
即使按得香汗淋灕,她也沒抱怨一聲,從小腿按到大腿,直到她的手真的不行了,才先停下來按按自己的手,再繼續在他身上努力按。
「我們用餐完畢後,王先生送我禮物,你想知道是什麼嗎?是戒指呢!人家王先生的戒指好有品味,鑽石好大顆,哪像你一點誠意都沒有,送人家戒指還硬要說是項煉……」
好不容易完成一輪按摩,她仔細端詳他的氣色,感覺他每天都有好轉的跡象,有時似乎就要醒了,卻總是令人失望,她不知道她還能承受幾次這樣的打擊。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醒來呢?」聲音陡然變得柔和,她已經流到沒有眼淚了,「你再不醒,我就要答應王先生的求婚了!到時候就沒有人來替你按摩,女乃女乃也沒人照顧,你就要在床上躺一輩子,沒有人來喚醒你了……」
哪里來的王先生呢?可是如果不刺激他一下,他不知道她行情有多好,就這麼放心地一直睡下去怎麼辦……
失神地看著他的安詳睡容,她輕輕地將臉貼上他的胸膛,靜听他緩慢的心跳聲。這個動作她一晚總要做好幾次,就怕他睡過頭,心忘了要跳,忘了還有她在等待。
醫生說拖得越久不醒,那麼將來清醒的機率就越低,他如果心疼她這麼無止境的等待,就應該快醒來啊!
這男人,連昏迷不醒都這麼討人厭……
身後輕輕傳來聲響,岑倫心思一動,離開了段逸風的胸膛,強打起笑臉,轉頭招呼來人,「老毛,你來……女乃女乃?!」
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她只感覺自己的心狠狠一跳,血液幾乎凝結成冰。
女乃女乃現在應該在家里看電視的,怎麼會突然跑來?而她又是多麼的粗心大意,怎麼會連女乃女乃跟來了都不知道?她在後頭站多久了?
「倫,」雖然她擋在床邊,段女乃女乃依然能從縫隙中看到自己沉睡中的孫兒。「逸風怎麼了?」
「他……他……」她慌了,說不出原因。
「他生病了嗎?」女乃女乃顫巍巍地上前,輕推了一下孫子的肩,「逸風,女乃女乃來看你了,快醒醒!」
瞧他一點反應也沒有,段女乃女乃心都涼了一半,「逸風,是女乃女乃啊,你好久沒和我一起吃晚餐了,快點兒醒來,女乃女乃煮好料的給你吃,你不是老吵著要吃醬爆牛肉嗎……」
岑倫看著這一幕,眼眶含淚,微昂著頭吸了吸鼻子,控制住不讓淚落下。
「逸風、逸風,女乃女乃來了,你舍不得看女乃女乃哭吧?怎麼不理女乃女乃呢……」段女乃女乃搖到手都酸了,但孫子像是沒听見般,逕自睡著,于是她放下了手。
「倫,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女乃女乃像在瞬間老了十歲,令人看了更覺心酸。
「他……出車禍,已經昏迷快兩個星期了。」知道終究還是瞞不了,她只能全盤托出。
「為什麼要瞞著我呢?他是我唯一的孫兒啊!」
「我們怕你擔心。」她極力咽下喉頭的酸澀,「逸風他很孝順你,他不忍心看你難過,所以我們不敢告訴你。」
知道這是孩子們的苦心,段女乃女乃心里雖苦,也不再責難,只是看著原本生龍活虎孫子變成這個樣子,胸口就忍不住發酸。
「他會醒過來的,對吧?」在說這句話時,她已老淚縱橫。「我還有好多話沒跟他說呢。」
「他一定會醒的。」岑倫也是一直這麼相信著,看見女乃女乃的淚水落在他的手上,若他知道了,也會不舍的吧?「逸風,我跟你說,女乃女乃知道你也很想你父母,但因為女乃女乃的關系,你把照片都藏起來了……你快醒來啊,女乃女乃現在已經不悲傷了,我等著你找出你父母的照片,和你一起看呢……」
越說越是哽咽,抽泣一陣後,段女乃女乃帶著紅腫的眼,望著強忍悲傷的岑倫。這些日子,這女娃兒天天陪她吃飯、聊天,然後又得急匆匆地趕到醫院照顧孫子,累得自己都瘦了,卻還要借口是工作忙、減肥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