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佯裝努力地看了半天,這才嘿嘿笑了兩聲,「少爺沒說呢。」有說才奇怪!他一定不知道因為他的「平反」,拯救了一個被冤枉的無辜女子,全雷家可是把他當成青天大老爺呢!
「唉。」雷老夫人嘆了口氣,「我還指望他跟那位姑娘日久生情,能有個好結果。」
「老夫人。」墨雨安慰道︰「那怎麼成?前陣子少爺不是為情所困,說喜歡上一名娼樓女子,正想辦法要娶她進門。」
「我也說啦,我不反對。」她煩惱地說︰「只要對方是個好姑娘,出身都不是問題。侍書,你有沒有寫清楚?你少爺是不是以為我不同意,所以才遲遲沒有下文?」
「啊?有呀!我有寫呀。」有沒有人看出來她快心虛死了?她其實也不是故意要瞎編那些子虛烏有的事的,都只因為老夫人相當擔心少爺的婚事,每次囑咐她寫信最末一定要問一句,何時才要成親,帶新娘子回家一趟。
大概少爺也被問煩了吧,字里行間寫得也不甚客氣,頗有叫老夫人別多管閑事的味道。就是那封信惹到了侍書,她想老夫人是愛子心切,每次少爺一來信她就好高興,可是少爺完全不能體會老夫人的心情,他那短短的家書總讓老夫人落淚、難過,覺得兒子不要娘了,連他過得好不好都不讓她知道。
從那次之後,她就開始「說書的」生涯,每每哄得老夫人笑呵呵的,重拾往日的精神和歡樂。當然,老夫人要她寫信給少爺時,她從以前的她說什麼寫什麼,變成了老夫人和家里的近況報告,有時候火氣一來,還會替老夫人教訓兒子,把他罵一頓她才能安心入睡,因此寄去京城的家書,有越來越厚的趨勢。
「其實也不用傷腦筋,侍書呀,記得跟少爺寫信的時候問一下,他什麼時候才要成親。」一想起這事,雷老夫人眼角頓時閃起淚光,「我都老了,不知道在死之前能不能看見我的孫子。」
墨雨見她突然傷心、感嘆,連忙拿了絹子替她抹眼淚。「老夫人,快別難過了。」
「臨兒到現在還不肯成親,我死了都不知道怎麼跟雷家的祖宗交代。」
侍書心里罵了幾句不孝子,臉上卻堆滿了笑容,「呀!老夫人,這里這里,您看……」她把信湊到她面前,「少爺說啦……」
「你這丫頭!明知道我不識字還這樣急我!少爺說了什麼?」她充滿期待的問。
「我一時太高興,反倒忘了。」她笑道︰「少爺要成親了呢!」
「真的?」雷老夫人驚訝得猛然起身,墨雨連忙扶著她。
「真的。」管他的,先掰再說!老夫人一難過就不吃東西,一不吃東西就會生病,她不要老夫人為了那個不孝子生病。
「阿彌陀佛!真給我盼到這一天了。」雷老夫人喜悅的眼淚流下兩頰,激動得雙手合十,「老天保佑!菩薩保佑!列祖列宗保佑!」
「真是太好了!」大家一听都興高采烈的,嘰嘰喳喳的討論著少爺的新娘子會是那個周姑娘還是賣笑的姑娘?他什麼時候會回來?婚禮總要在家里辦吧?
「快!」雷老夫人開心得不得了,「叫高總管來,咱們家要辦喜事了!」
「呵……」侍書陪著干笑了幾聲,少爺呀……希望你今年紅鸞星動,真的要辦喜事才好!
「少爺,頭還痛嗎?」阿樂擔心的問著。
「頭怎麼會痛?是這里痛!丟臉丟光了。」雷臨歧比了比自己的臉,有點懊悔。
怎麼會栽了個這麼大的跟頭,他的面子都丟光了,自尊心也嚴重受創,難怪人家叫他別多管閑事,原來是一片好意。
「還好沒事。」阿樂拍了拍胸口,「那丫頭拿了一把刀出來,我還以為她要殺人哪!可把我給嚇壞了!」
原來她只是將那一伙壞人的頭發給剃了,還拿香幫他們燒了疤,說要他們改過向善、重新做人。
「那丫頭居然這麼鬼靈精怪,我倒是看走眼了。」原來她可是準備周全,專門要引那群人到她設的陷阱里去,他差一點點就壞了她的事。
「還好少爺你沒事。」阿樂還是心有余悸,「那姑娘將他們全綁了,跟狗關在一個大籠子里,說要叫人來看呢!」
「長得奇怪,做的事也奇怪。」他搖了搖頭,受創的男性尊嚴還沒恢復過來。
不過她倒是很有膽識,為了引那群人中計,不惜用自己做餌,她難道不怕還沒成功就失敗嗎?
這樣的人不是蠢到家,就是聰明得嚇人。
算了,不想了,不管她是蠢是聰明,都跟他沒關系。
「少爺,咱們快到家了。」阿樂難掩興奮地說︰「我先去通知大伙。」秋菊妹妹……他終于能見到她了!
「不用了,回來就回來,有什麼好大驚小敝的?」不過是回自己的家,犯不著勞師動眾的,這也是他不事先通知娘親的原因。
他可不希望大伙為了他忙進忙出的,讓娘親每天等日子,甚至到鎮外去迎接他,這都不好。他了解他的娘親,她什麼都好就是會鑽牛角尖、胡思亂想。
因此,雖然明知她會掛心,但他的家書都只用來報平安,其它的絕口不提,免得娘為了他的事吃睡不安。
他知道娘不識字,每次寫信給他都要高總管代筆,但這一年多來卻明顯不是高總管寫的。信上那娟秀整齊的筆跡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女子之手,還有字里行間的語氣也少了恭敬和小心,她甚至敢教訓他。
不知道是他親娘的意思還是她自作主張,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滿喜歡她代筆寫出來的東西。
懊怎麼說?生動?對,就是生動。她描述一件事可以寫整整一頁,像小六子為了救一只上了屋頂下不來的小貓而摔斷了腿,但小貓被他一嚇卻自己跳了下來,安然無恙。
阿福和阿錄在他親娘作主之下,熱熱鬧鬧的娶了秋雙和秋思,可兩新郎倌卻喝醉了酒差點走錯新房。
還有高總管去鄉下收租,摔了一跤壓壞了人家的雞舍,租沒收成還賠了一筆銀子,這些事他都看得津津有味。
他雖然人在京城,但對家里的事卻因此了若指掌,包括他親娘是瘦是胖、是喜是怒,最近又喜歡上了什麼新玩意,迷上了哪出戲,喜歡吃些什麼,愛到哪里去上香,他統統一清二楚。
他想,他該好好謝謝某個人了。
「老夫人一定很高興,少爺終于回家啦!」
離家越近,腳步越快,遠遠的他們就看見獸頭大門的石階上坐了幾名小廝,一看見他們走近,紛紛站了起來。
然後是一陣驚天動地的歡呼聲。
「少爺!少爺回來啦!」
一聲比一聲還要急迫的呼喊聲,遠遠的傳進深宅大院,霎時一陣歡天喜地在院子里繚繞著,「少爺回來了。」
雷家的春天,雖然來得慢了點,但終究還是來啦!
第二章
「誰跟你說的?」雷臨歧額上明顯有青筋浮動,看樣子似乎是有股怒火正被他強自壓抑。
他才進門不到一個時辰,已經想走了。
每個人都問他周姑娘好嗎?京城的花魁贖出來沒?即將拜堂的新娘子是哪一個?拜堂的日子看好了嗎?要請些什麼客人?
還有,居然……居然還有人問他燥心癥好些了嗎?他什麼時候得了這種怪病?周姑娘又是誰?他怎麼會上娼樓去認識什麼花魁?又怎麼會帶什麼新娘子回家?
雷老夫人眉開眼笑地道︰「這信上不是寫得明明白白的嗎?」
「信上寫得明明白白?」胡扯!他從來沒有在信上寫過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