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喝了不少酒,但是還好。我們談談好嗎?如果你不累的話。」
蘇灝的手,一直在她臉上,從額頭到臉頰,再到她的唇,他的指尖很輕很柔地在她唇上徘徊……他怎麼了?怎麼突然有這麼大的改變?紫築坐直了身。
「我沖杯熱茶給你。」她試圖站起來,卻被坐在地板上的蘇灝制止。
「我不需要熱茶,我只需要你坐著陪我談談。」
「你想談什麼?」也好,他們是該談,難得蘇灝願意跟她談。
「談我們。」他的手滑到紫築頸間,「小紫,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忘掉過去,就當作我撞你那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跟我重新開始。」
「蘇灝!」紫築萬萬沒想到,他想談的竟是這個,她低喊一聲,就再也接不下話。
他們不能重新開始,她不能跟他重新開始!
「我願意努力。」蘇灝說。
「努力?」紫築根本是無意識地重復蘇灝的話,她在听見重新開始後,就不能思考了。
「你說你無法為了一根草放棄整片綠地,那表示我還不夠好,沒有好到足以讓你的眼里再也容不下別的男人。所以,逃婚不完全是你的錯。我也有責任,對不對?」
蘇灝抽離了他的手,「我從小到大,做任何事都輕而易舉,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惟獨你,在我以為終于能擁有你一輩子時,你卻選擇逃走。對我來說,那是很大的打擊。
我承認,我太驕傲了,驕傲到無法反省,你會選擇逃婚,我也必須負起一半責任。我甚至驕傲到不願去問你,為什麼要逃?
今天我在酒吧喝酒,想著這些天、想著我跟你的過去,我總算想通了,我還是要你、還是愛你。你還記得我在淡水河邊告訴你的話嗎?你心里那個只能給一個人的位置,我要定了。
三年前,我確定我要那個位置;三年後,我還是要那個位置。所以,我又回來找你。
晚上發生的事,我很抱歉。我看到你穿著白色洋裝跟古岳威回來,就氣瘋了,應該說我嫉妒得快要發瘋。
以後不會再有這種情形了,我不會再勉強你能跟誰、不能跟誰出去。我會慢慢努力,直到你願意完完全全把自己交給我。「
他不該跟她說這些話!不該用這些話讓她進退不得!
「我不能……」她該怎麼拒絕他?她沒能力拒絕這樣的蘇灝、沒能力……老天,為什麼會這樣?
「小紫,就算你欠我的,至少給我一個努力的機會,兩個月好嗎?給我兩個月,如果兩個月你依然認為我不夠好、不夠資格擁有你一輩子,我就徹底退出你的生活,可以嗎?」
兩個月是他給自己定下的期限,他要用兩個月讓梁紫築明白,她錯過了什麼,他要她後悔她錯過的。或許這樣,他就能釋懷、就能恢復正常,這是他在酒吧用十杯威土忌的時間換得的想法。
紫築想了又想,兩個月的要求,不算過分,她似乎不能拒絕,更沒有立場拒絕蘇灝的要求。
清晨六點半。
「小紫,你該起床了。」他拉開被子,躺上她旁邊的空位,將半縮在床上的她,整個人收進懷。
「我還想睡。」紫築翻過身,整顆頭往蘇灝的胸膛鑽。
其實她早就醒了,醒著听蘇灝下床、听他走進浴室梳洗、听他在廚房不知忙些什麼,把鍋弄得鏗鏗鏘鏘。
早在柔柔的朝陽穿過窗簾時,她就醒了。她醒著看沉睡的蘇灝,看了好久好久,看著蘇灝的輪廓、看著他緊閉著的眼、看他很性感的唇……光是看著他,她就覺得很幸福。
兩個月就兩個月,就當作上天可憐她,多給了她兩個月跟蘇灝相處的日子。比起她原來以為他們從此再不會有任何交集,兩個月像是多出來的禮物。
她仍是不敢相信,昨晚的一切,比起劇情夸張的連續劇,毫不遜色。她以為蘇灝離開了就是離開了,沒想到,他又回來了,還說了那些話,讓她差點要不顧自身狀況……
如果她夠勇敢,她該連兩個月的要求都拒絕,可是,她只是個平凡人,有平凡人的私心,就當她是自私吧!
要離開蘇灝已經很難很難了!她曾鼓起所有勇氣離開過一次,而這一次,也許是連老天都覺得可憐她,才會在她必須離開前多給了她兩個月,她很滿足了。
「你七點不是要跟古岳威出去?再不起床,你會來不及。」
「灝……」
「嗯?」
「我跟威威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昨天可能說得不清楚,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干涉你的生活太多!你想跟誰出去、想去哪里、想做什麼,我都不會過問。」
「可是,我跟威威……」
「噓。」蘇灝按住了她的唇,「別說了。這兩個月,我不干涉你的生活,你也別告訴我,其他男人的事,好嗎?因為我不太能控制嫉妒這種情緒。」
「我……好吧。」既然兩個月後要再離開他,現在跟他解釋,她跟威威的關系,有什麼意義?
「我幫你做了早餐,在餐桌上。我得走了,晚上我大概七點多過來,我們一起吃晚餐好嗎?」
「好。」
有鑰匙的古岳威,在七點整準時開了她住處大門。
紫築安心在餐廳吃著早餐,「威威嗎?我在餐廳。」她往客廳的方向喊。
兩片培根、一顆水煮蛋、兩片吐司、一杯牛女乃,岳威進餐廳看見的,是正拿著刀叉在對付培根的紫築,一杯牛女乃已經喝了三分之一。
「這麼勤勞?居然自己做早餐?我不是告訴你,我會幫你帶營養早餐嗎?」
「不是我做的早餐,是灝幫我做的。」
「灝?你喊他灝?」岳威拉了張椅子,往紫築身邊坐,伸手拿了一小塊被她切得七零八落的培根。
「喂!不準偷吃我的早餐。」
「我只想吃一小塊,嘗嘗蘇大律師的手藝,小氣鬼。你再不報告你們的最新進展,我就把整份早餐搶來吃光。」
「也不算什麼最新進展啦……」紫築邊吃邊說,一五一十將昨晚的「情況」做了個完整報導。
這時她才領悟到,原來她身邊可以說話的朋友,只有威威。她由日本回台灣也不過三個月,從高雄搬到台北,她的生活里只有威威……
有時候她忍不住會想,如果威威沒在一年半前出現,面對生活中接踵而至的「災難」,她很可能過不去,今天的她也不知會在哪兒了……
不听還好,听完紫築的陳述,古岳威原本眉開眼笑的表情,轉為嚴肅。
「小築,你確定你要這樣?你想過蘇灝的動機嗎?」他原打算將紫築拉進公司,希望借此測出紫築在蘇灝心里的重要性,如果蘇灝及格了,即使紫築不願說,他也會告訴蘇灝所有事。但現在,情況似乎變復雜了。
「動機?他說希望重新開始,這不算動機嗎?」
重新開始?但願這麼簡單。
人不會在一個晚上,沒理由地突然改變想法,至少他不認為重新開始是個好理由。倘若蘇灝真想重新開始,應該一遇見紫築就會決定。
他總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他不想繼續跟紫築討論「重新開始」這件事,因為他決定找蘇灝討論。
「你還要到我公司上班嗎?」
「是你要我去的,我本來就不太想去。我一直想不懂,我去你公司跟趕走蘇灝有什麼關系?」
「這點小事都想不懂!你跟我親熱一點,蘇灝不是會很生氣嗎?氣久了,他自然會離開。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好像有。不過現在不需要了。反正兩個月後,我跟他說沒辦法,他就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