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兒是我娘的娘家,我同我娘回娘家住上個幾天又怎地?我娘可是姓易的!可你呢?你們全家同易家什麼關系?你娘姓易嗎?」
「我不姓易又怎地?我娘可是我三姨的親姐姐,我三姨可是易家的主子——」
「易家的主子是易遠,可不是你三姨——」
正當那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氣得臉紅脖子粗時,易遠終于忍不住出聲斥喝。
「夠了!」
他這一句怒斥,終教兩人停下了爭吵。
他冷著臉,不耐煩的瞪著那兩個家伙,「這次又是怎麼回事?」
兩人聞言,立刻又七嘴八舌、爭先恐後的叫囂了起來,說到最後還動了手,沒一會兒就扭打在一起。
「別吵了!」易遠火從心起,提高了音量,冷聲斥道︰「再吵就通通給我滾出去,這個月的花銷全給我自己付去。」
這一句威脅,異常有效,頓時叫那兩人安靜了下來。
易遠沒好氣得瞪著那兩人,只道︰「天立,你先說,怎麼回事?」
「我同王家少爺、李家二少邀了大伙兒,一塊兒來家里在花園的亭子里,辦了詩文會,以詩會友,這姓呂的偏生招了戲子來在旁敲敲打打,一個下午鬼哭狼嚎的,一點品位都沒有。」
「你能以詩會友,我就不能以戲會友?況且,這事是我先約的,你自個兒不換一天辦什麼詩文會,還要下人搶先佔了園子,不讓咱們進,還敢怪我吵,是有沒有天理?」
這一回嘴,兩人頓時又吵了起來,直到易遠重重的捶了桌案一下,才又噤聲。
冬冬是听不見,可她有眼楮看,從他們的對話中,多少也猜出了七八成。
般半天,這兩人吵鬧不休的原因,竟是為了爭搶花園,真是讓她傻眼。
就見易遠瞪著他倆,額上青筋冒起,擱在桌案上的手仍緊握成拳,一副想揍人的樣子,她那一剎,還真擔心他會上前掐住他倆的脖子,忙輕觸他手臂。
他轉過頭來,冬冬微微一笑,將熱茶塞進他手里。
「先喝口茶吧。」
原本,她還擔心他沒那心情,可在瞧見她後,他緊繃惱怒的表情,立時放松了些許,連眼里的火氣,都消退了點。
然後,他握住了那杯熱茶,湊到唇邊,輕啜了一口,然後又一口。
那兩人一聲不敢再吭,就滿臉老大不爽的坐在那兒。
易遠抬眼瞧著那兩個沒用的東西,一時間火又有些上頭,幸好冬冬在桌案下握住了他的手,他方冷靜了下來,冷聲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既然都進了這個家的門,那就是一家人。不過是個園子,吵成這樣,像話嗎?」
「可——」
他表弟余怒未消,還要辯解,卻被他冷眼一瞪,頓時消了音。
「這事今兒個就算了。」他看著他倆,冷聲道︰「從今以後,誰要想用園子,就先同李總管那兒登記。」
這話一出,兩人都不滿,皆有話要講,他抬起一根手指,指著門口。
「我不想再听到一個字,都給我出去了。」
也不知是他臉色太難看,還是怕了他收回花銷,呂文生和葉天立雖然不爽,卻還是起了身,雙雙往外走去,臨出門前,兩人還不甘心的互相推擠著。
他倆一出去,他方閉上眼,以手支著額,以指月復揉著太陽穴。
那天,提及家里氣氛不好時,他眼里就曾閃過苦澀與懊惱,冬冬在這兒呆了幾日,才知這些年,他為什麼那麼不愛回到這里,不是住在工坊,便是往她那兒去。
從小在這城長大,她多少也知道易家的情況,知易家多得是白吃白食的親戚,也只他同家人處的不好,可他到她那兒時,多數的時間,總也會笑著,她從沒見過他惱火生氣,但自從嫁入易家,她幾乎天天都有機會見他板著一張冷臉。
然後,她才知,他在家時,都是這樣的。
也難怪,他那麼不愛回這個家了。
一顆心,莫名隱隱為他抽疼起來。
不自禁的,她抬手撫著他打從方才就變得萬分冷硬的臉。
察覺到她的手,他將臉偎入她柔軟的手心,輕輕喟嘆了口氣。
她伸出雙手,撫著他緊繃的臉,揉開他糾結的眉心與額角,直到他的臉,不再那般冷硬。
緩緩的,他抬手覆住她在他臉龐上的小手,睜開了眼。
冬冬能瞧見,他黑眸里殘留的煩躁與火氣,已經消逝,剩下的,只有更多的無奈與自嘲。
「抱歉,讓你看笑話了。」
冬冬搖搖頭,只轉移了話題,輕言道︰「我下午閑著無聊,到廚房做了幾樣菜,你要不要嘗嘗?」
他聞言,放松下來,「當然。」
她收回了手,起身將一旁早備好的菜肴端來擺好,邊閑聊著輕笑說︰「你家廚房好大,光是灶就有好幾個呢,我走進去時,那幾個廚子瞧見我,好像見了鬼似的,全都呆住了。」
他可以輕易想象那畫面,不由得揚起嘴角。
易家的主子們,恐怕沒幾個真的走進廚房過,更別說是要親自洗手下廚做羹湯了。
冬冬好笑的再道︰「我同他們說我要用灶,終于有個人清醒了過來,說我要吃什麼,吩咐一聲就行了。」
「你怎麼說?」他瞧著她端坐在他身邊,將一道道的菜肴擺上了桌。
「我?」她抬眼,故意說︰「我當然說是你嘴挑,才讓我去幫你煮些東西,結果廚子們一听,就沒再攔我了。瞧,我就說你嘴挑,你家廚子個個都曉得,你還不認。」
「我要真是會挑嘴,也是因為這些年你把我養刁了。」
「你自個兒愛挑食,少贓我頭上。」她好氣又好笑的說著,才為他拿來一盆水,讓他洗手,「把手洗一洗,我幫你添飯。」
易遠乖乖的洗了手,同她一塊兒坐在桌邊,兩個人一邊吃著晚餐,一邊聊著各自今日發生的事。
第10章(3)
飯後易遠同她一塊兒收拾了碗筷,才要等在外頭的丫鬟過來收走。
當他伏案在桌繼續看賬本時,她則在旁幫忙為他磨墨洗筆遞茶水,見他帶回來的賬本在桌上堆得高如小山,她忍不住開口。
「你若不介意,我幫你對一些帳吧?」前幾天晚上,她見他老要弄到三更半夜,就已經想開口,今兒個終于忍不住蹦起勇氣問。
听到這句,易遠一愣,他倒真沒想過要她幫忙,可她的能力,他是知道的,因為從小在家里幫忙做生意,她確實懂一些算數,他教她識字時,她曾主動問過算數之事,當時他就給過她一本算經。
「你確定嗎?」看賬本可不是什麼有趣的事。
「太難的我可能不懂,可如果只是確認數目和加總錢數,我想應該還行。」她瞧著他,開口建議︰「要不,你同我說要做哪些,我先做過一次,你瞧瞧成不成?」
易遠一听,這倒行,便拿了本賬給她,道︰「那你幫我把這些明細和數目對一下,這些帳執事們都已經做好了,只是有時忙中有錯,我得再復查過。你若看見數目對不上,有問題的,就拿紅墨在那條的下頭點一下。」
「好。」冬冬接過賬本,照著他所說比對數目和明細,將那頁看過一遍,挑出有誤的地方,再給他瞧。
易遠照樣看了一遍,確定沒有問題,便將一些數目沒有那麼大的進料成本給她對賬。兩個人一起,在桌案前後,一塊兒對起帳來。
對完了帳,她又照他的意思,幫他書寫了幾封與其他書商來往的信件。
有時候看見賬上她從沒見過的材料,冬冬也會好奇的問上一兩句,他便會同她解釋起來,連圖畫帶說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