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望著她,喉頭緊縮著,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只有她,想到要為他洗腳;只有她,想到要為他做衣……
長這麼大,沒人這般疼過他,這般念著他,這樣在意他的人、在乎他的心。
「誰知,竟能有以後……」白露模著他的臉龐,撫著他的唇,聲輕輕︰「真能有將來……」
他感覺著她輕柔的小手,看見她抬起眼簾,溫柔的瞧著他,悄聲問。
「阿魅,我想和你一起……一起白頭、一同到老……往後,白露年年都為你做新衣,可好?」
可好?
怎可能不好?他怎麼可能會說不好?
無數的字眼卡在了喉里,千言萬語皆無法表達他對她的心、對她的情,到頭來,所有的字句都化成一句嘶啞的低吼,和無數愛戀的吻。
他舌忝著、吻著、嘗著她。
恍惚中,他似乎讓她坐上了桌,扯壞了她身上的衣帶,且拉破了些什麼,他不是很清楚自己還做了什麼,也不是那般在意,他只想著要和她在一起。
然後,倏忽間,他和她在一起了。
靶覺到他的炙熱,她抽了口氣,微翹的鳳眼泛上一層薄薄的水光,濕潤的唇微啟,吐出撩人的嚶嚀。
「阿魅……」
他含吻住她的唇瓣,感覺她攀著他,需要著他,那麼濕熱、如此溫暖,緊緊的包裹著他,像仲夏的夜。
她充滿愛戀的眼中,映著他渴望的臉。
他太急、太粗魯,教她的簪掉了、發散了,或許還不小心弄疼了她,可他忍不住,他好愛她因他而難耐的表情,好愛她這樣羞紅了臉,因他而喘不過氣,語不成聲的喚著他的名。
心,跳得是那般快、如此用力,即便隔著兩層厚厚的冬衣,她依然能感覺到他與她的心跳,彼此呼應,撞擊。
白露面紅耳赤、汗流浹背的坐在桌上,一手揪著男人的衣,一手攀著他的肩頸,小腿還緊勾著他的腰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連衣都還沒月兌,就已經和他在一起。
他還在她體內燙著她,顫顫的悸動著。
她羞得不敢抬起頭,只能繼續將臉埋在他肩頭輕喘。
她甚至還搞不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只記得他吻了她,然後她不知是他抱著她上了桌,還是她自個兒坐上了桌,不知是他扯破了她的褻褲,還是她自個兒拉壞了她的衣裙,總之,他和她在一起了。
他確實慢不下來,可經過這些天的等待,她的身體早已因為渴望他而濕透,當他終于和她在一起,她根本忘了會不會疼,只想著那真好,能感覺他真好,只想著還要更多更多。
當那激烈的浪潮襲來,他依然緊盯著她,那張粗獷的臉上,那雙黝黑的眼里,全都是她。
這女人是他的。
都是他的。
他難以自抑的低頭吻住了她柔女敕的唇,將這不可思議的小女人,緊擁在懷中,當她也伸出雙手,擁抱著他時——
那一瞬,他知道,這一生的飄泊,終到了盡頭。
這一季冬,冷了很久。
在那嚴寒的冬季里,他與她,一起過著生活,慢慢的有了真實的感受,漸漸的不再覺得是夢。
偶爾,她會夢見尚在牢中,可他總會與她一起。
他公然搬進了她房里,沒有人多吭一句。
打他將她從牢里救出,藥堂里的人對他比之前更加心悅誠服,到後來就算她病好,有些事,他們也會先找他,而不是她了。
白露看在眼里,也不介意,只在夜來,替他洗腳、幫他揉肩、為他按背,多疼他一些。
每當日出,他也總會陪著她四處走走,有時騎馬,有時就只徒步。
他特別愛牽著她的手,完全不避諱旁人的視線。
她讓他牽著,也牽握著他。
大雪紛飛的日子,他會同她窩在房里,她會繼續為他縫新的衣,他則看著醫書,也瞧著她,然後趁她一個沒注意,就將她哄上了床。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讓自己沉醉在他的懷抱里,有生以來第一次,幸福到再無所求,不想其他。
直到某一日清晨,有位官差騎馬來,帶著一封公文信函來給他。
那時,她才想起,他是個官,還是個官。
遠遠的,她隔著整個藥堂,瞧著他在那官差前,看那封信。
她本想過去,但忽然間,很害怕,好害怕。
怕那信,是要他回京里。
他是刑部的人,是捉賊的將吏,他破案的才能、聰穎的思緒、縝密布局的天分,不是旁的人能替。
莫名的慌,攫住了心頭。
他說過要同她一起生、一起死,可那是在她有難之時,他是說過他愛她,但之後,在為她洗刷了罪名之後,他再沒提及了。
如今想來,那一天,她問他可否替他年年縫衣,他沒回答,沒真的答,他只是要了她。
若他要走,可會回來?可還回得來?可還會記得她?
天下那麼大……那麼大……
他看那封信,看了好久,然後他和那官差說了些什麼,讓那人走了。
她看著他折起那封信,收進了懷里,她心頭一緊,在那時,他似察覺到她的視線,回首抬眼朝她看來。
潔白的雪花,在偌大的院子里,在他與她之間,輕輕落下。
她匆匆垂下了視線,不敢再瞧他,怕將他的眼,看得太清,怕看見不想看見的其他。
當他朝她走來,她反射性的轉身離開,她還沒有準備好,她還無法听他說話,她還需要時間想一想。
那一日,她避著他,躲著他。
直到天黑了,她不得不回自己房里,不得不去面對他。
她的屋子里,亮著燈。
她能看見他俯在桌案上的身影,映在窗上。
白露看著他的身,瞧著他的影,無數念頭在心中竄過,可只有一個,那般鮮明。
心微酸、輕疼。
她逼自己推開門,走進去。
他坐在那里,就在桌前,等她。
听見開門聲,他停下筆,抬首瞧她,那雙黑眸,盈滿柔情。
剎那間,她知,她至死都會記得這景象,記得這個男人,坐在她椅上,拿著她的筆,用如此的深情,看著她。
然後,他朝她伸出了手。
白露喉頭一緊,回身關上門,將風霜雨雪,都關在門外。
她朝他走去,走進他懷里。
他仍坐著,環著她的腰,讓她坐在他腿上,將臉埋在她肩窩,深吸了口氣,啞聲咕噥︰「天啊,我好想你,今兒個老踫不著你。」
她攀著他的頸,听見他的嘆息,只覺得心緊,說︰「這會兒,不是踫著了嗎?」
「也是。」他收緊長臂,輕擁著她,笑了,大手摩挲著她的後腰,突然開口喚著她的名,「白露。」
「嗯?」
「我今天收到了一些消息。」
沒想到他這麼快進入正題,她深呼吸,要自己問︰「什麼消息?」
「魏嚴在流放途中,還沒出百里,就被挾怨的百姓拿石頭扔死了。」他溫柔的撫著她的背,告訴她。
「我听說了。」她俏聲說。
「魏冷這個月初,已經行刑。」他又道。
「這我也听說了。」她知道,岑叔同她說過了。
「宋家的老爺夫人要回來了。」他再說。
這,她倒是不知的,不過算算時日,老爺夫人是也該回來了,他們每回去揚州,總也會待上一季,況且眼看也要過年了。
可,這不是重點,她知曉。
「還有嗎?」她問。
「還有……」他聲微啞,將她摟得更緊。
她蜷縮在他懷里,環著他的脖頸,感覺著他緩緩加速的心跳,等他說。
那些字句,就在他喉里上下來回,她能感覺到那份緊張,教她更不舍,還心疼,都想著要替他說了。
至少,這代表他對她是真有情的,話才難出口。
如果他非得要走,若是他願意,她會同他一起走,多苦都願意,再苦也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