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有得吃,所有男人都站直了身體,往前走去。
「咦?可是武哥他這樣沒關系嗎?」可菲不安的回頭張望著,但所有人都往前走了,連沉默寡言的屠鷹都跟了上去,她注意到他和屠勤分別把掉在地上的刀槍都撿了起來。
鳳力剛更是擺著手道︰「沒關系、沒關系,別管他,走吧走吧,我肚子餓死了,反正現在也不能進去。」
「為什麼不能?」可菲問。
他回過頭來,一臉賊笑︰「嘿嘿,等你二十歲我再告訴你。」
媽呀,他笑得好邪惡喔。
可菲忍不住退了兩步,躲到阿震身後,連忙搖手說︰「不用、不用,我不想知道,你還是不要和我說好了。」
「媽的,力剛,你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耶!」
「哈!你才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咧!」
阿浪笑著咒罵一聲,鳳力剛迅速回嘴,兩個人你一言、我一句的笑鬧著抬杠,一下子就走到了最前頭。
阿南笑著回頭對她一眨眼,指著前面那兩個,道︰「瞧,這就叫,狗咬狗一嘴毛。」
她噗哧一聲,差點笑出來,連忙伸手捂嘴,但走在她前頭的屠勤和屠鷹已經毫不客氣的笑了出來,就連一旁的阿震也忍俊不住的笑出聲。
一伙人就這樣笑笑鬧鬧的往前走。
她因為還是有些擔心武哥,中間一度回頭查看,但都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老公寓一片寂靜,沒人探頭出來求救,也不再有東西飛出來。
她回身,只見其他人已走遠,阿震卻停下了腳步等她。
「放心,沒事的,嵐姐會有分寸。」
「喔。」她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加快了腳步。
他將剛剛被拿去傳閱的畢業證書,還給了她,道︰「恭喜你畢業了。」
「謝謝。」她接過手,開心的仰頭沖著他露出燦爛的笑容︰「多虧你有幫我補習。」
難得的,她看見他臉上浮現不好意思,他撇開視線,只道︰「那沒什麼。」
她咬唇輕笑,快步跟在他身邊,走了幾步,才想到一件事。
「啊,阿震,你有確定要念哪所大學了嗎?」
「我沒打算升學。」
「咦?你不升學?!」她震驚的停下腳步,腦子里一片混亂︰
「可是……可是……你很聰明啊……怎麼可以不升學?」
像她是笨,所以不升學很正常,能混個高職畢業她很偷笑了,但他又不像她那麼呆,她知道他成績好得很,都可以出國去比賽了,像他這種人,怎麼能不繼續念大學?
「很聰明不代表一定就要升學,我在公司里也可以學到東西。」手插在褲口袋里,跟著她停下腳步,微側著頭,瞧著她說︰「況且,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麼事?」她反射性的問。
他定定的看著她,停頓了幾秒鐘。
微熱的風,拂過他染黑的發,夏日陽光熠熠,讓他臉上微郁的表情無所遁形。
忽然間,她感覺到他像是想要說些什麼,但最後,他卻移開了視線,只扯了下嘴角,道︰「像是,先去當兵。」
那不是他原先他要說的話,她很確定。
但這個答案,實在也讓她呆了一下。
「當兵?我以為你是外國人。」
「我小時候被領養時就入籍了,不然你想我哪來的身分證?」
「對喔。」她點點頭,再次舉步往前,走了兩步才想到,這是他第一次親口和她說,他是被領養的,她有些微訝,不禁朝他看去。
餅去一年,他至少又長高了十幾公分,她現在和他站在一起,頭項也只到他肩膀了。
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看著他的臉,她想起他說的話,忍不住想問清楚,他不升學,反而先跑去當兵的理由,但卻又知道這不干她的事,只得強忍住滿心的好奇。
「所以,你領到兵單了嗎?」
「嗯,前陣子武哥幫我去辦提早入伍了。」他沒有時間慢慢等,所以武哥用了一點特殊關系讓他插隊,當然進部隊之後,要做的事也比較特殊。
她心頭微微一震,再問︰「什麼時候?你什麼時候要出發?」
「後天。」
後天他就要走了,卻到現在才和她說?
可菲臉色刷白,呆在當場,有那麼短短一剎,完全無法思考,然後腦子才吃力的轉動著,她又不是他什麼人,他本來就沒必要和她說。
只是——可是——再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再怎麼樣也是同事一場嗎?同事又怎樣?
雖然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對他來說,她其實不過就是個外人而已。
氣一窒,莫名無法喘息。
他有和她說很偷笑了。
她吸口氣,告訴自己,卻仍難掩心痛。
當他跟著停下腳步,回過頭來時,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擠出笑容。
「後、後天啊,真快耶。」她緊抱著自己的畢業證書,拉開嘴,眯眼笑看著他,呵呵傻笑著︰「那、那就先祝你一路順風——啊,阿南哥好像在叫我,我先過去了,一會兒見。」
擠出這個蹩腳的借口,她看也不敢再看他一眼,抱著畢業證書就往前跑去。
第12章(2)
看著她的背影,屠震握緊了在長褲中的拳頭。
雖然只有短短一瞬,但他看見了她掩藏在假笑面具之下,受傷的痕跡。
差一點,他就要伸手拉住她。
可是,就算他拉住了她,那也不能改變什麼。
他不需要去念大學,他不在乎學歷,他所想要知道的知識,阿南都能教他,所以他只需要盡快去服完役,回來後就能專心做他自己的事,再不需要去擔心其他。
這是他早就決定好的事,在他跟著武哥北上之前,就決定好的方向。
他早就決定好了,就像他決定,這輩子都不交女友,不娶妻一樣。
他這種身體,就像顆未爆彈,雖然沒有定時器,卻隨時會爆,也許今天、也許明天,誰也不能保證,他什麼時候會出狀況。
既然不可能有結果,又何必麻煩?
何必?
他告訴自己,這麼做是對的,丁可菲是個普通人,只是被武哥拐騙進來一天二十四小時全年無休的廉價勞工,她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曉得,她會喜歡他,也只是因為公司里他和她年齡比較相近,最常相處在一起而已。
他……在乎她。
在他感冒之前,在他傷害她之前,在武哥痛扁他之前,他完全沒有意識到這件事。
一開始,他覺得她是個沒用的麻煩;然後,他覺得她也沒那麼糟糕;跟著,他將她歸類到笨手笨腳的小女佣同事。
這個膽小卻又堅強的小笨蛋,始終笨拙的關注他的需要,總是對著他臉紅傻笑,他知道她喜歡他,打一開始就知道,他不在乎這件事,他一直覺得那不重要,直到那一天,她的淚,讓他慌了手腳……
才發現,不知道何時開始在乎她,不知道何時開始注意她,不知道何時開始,她己經成為他生活的一部分。
不知道在哪天哪夜,她已經悄悄的,佔據了他的視線。
他已經習慣起床會看見她,吃飯會看見她,習慣她的大驚小敝,習慣幫她收拾三天兩頭冒出來的小麻煩,習慣看見她對他臉紅、沖著他傻笑,甚至習慣了她的碎念與嘮叨。
他習慣了,所以沒有察覺,沒有來得及阻止,對她的好感。
一旦意識到了,被逼得面對了,整個狀況變得更加一發不可收拾,他變得更加在意她,越來越……難以控制……
那,是不可以的。
他不想將她拖下水,他所處的狀態,是團爛污,他不知道武哥為什麼要將只是普通人的她扯進來,卻曉得自己不該把情況弄得更糟。
只要他去當兵,她慢慢會認識更多的人,久了就會淡忘這份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