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出來,那一抽,打得他很痛,可他依然沒有松手。
那張桌子很重很沉,他整個人被帶得往前,那瞬間,她真的以為他會被那張大桌子,連人帶桌給拖下樓去。
她嚇得沖了出去,試圖幫他。
但那只是多余,何況她和他那邊還隔了一座矮牆,他迅速的以膝蓋頂住了圍牆,光憑一只右手,就撐住了那張大桌子。
在他旁邊那位搬家公司的先生完全嚇呆了,直到他伸出另一只手,開始拉起那張桌子,才想到要上前幫忙。
「先生,對不起、對不起——」
那位先生一直和他道歉,他沒多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
「這條繩子是新的,我不知道它為什麼會突然斷掉,以前從來沒發生過這種事的,真的非常抱歉。」
搬家公司的人,一邊幫忙搬桌子,一邊忙著解釋。
「我沒事。」他開口,讓對方安心。
那位先生卻還是一直和他鞠躬道歉。
他有些不自在的道︰「我真的沒事,我們先把桌子搬進去吧。」
「我們來搬就好了!」其他兩位搬家公司的員工也跑了上來,慌慌張張的重復,「先生,真的很對不起。」
他本來要伸手幫忙,卻還是收回了手,讓他們做事。
秋水站在陽台上,開始後悔自己那麼沖動的跑出來,正要趁他不注意,溜回客廳時,他已經轉過了身來。
她一僵,有些窘,卻在下一瞬,看見他左臉被繩索鞭出了一條紅痕,她嚇得抽了口氣。
「嗨。」他說,一臉冷靜。
她瞪著他,莫名驚慌的月兌口問︰「你還好吧?」
「還好。」他點頭。
還好個鬼!
那條紅痕開始滲出血了,她瞪著那個男人,忍耐了兩秒,但看著他的傷,她的臉也跟著忍不住隱隱作痛。
「你等我一下!」
丟下這句,她沖動的跑回客廳,抓了醫藥箱跑出來。她回來時,他還在那里,愣愣的站在原地。
「別動。」她打開藥箱,拿出酒精棉片,輕捂著他受傷的臉龐,解釋道︰「你流血了。」
他沒有動,甚至沒有表現出酒精刺痛到傷口的模樣,他看起來像是僵住了。
奇怪的是,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
她仰望著他,雖然手指和他的臉之間還隔著一片酒精棉片,她卻覺得指尖有些微微的麻,淡淡的燒。
是酒精的關系,她想;卻仍是迷失在他深邃的黑瞳中。
好像,曾經在哪里,有過同樣的事情發生過。
輕風,揚起了他的發。
她著迷的看著眼前這個應該是陌生的男人,幾乎是在不覺中更往前靠。
雹克剛不是那種俊美的男人,也不是那種刻意打扮自己的型男,他散發著一種陰郁卻又陽剛的氣息。
她真的覺得他好面熟。
或許也不應該說是面熟。
她確定自己在昨天之前,絕對沒有見過他。
但心口,卻不自覺因為眼前的男人,而輕輕緊縮抽疼著。
「你……」
陽光,溫柔灑落在他臉龐。
風,吹得前院的菩提沙沙作響。
他看著她的眼神,好驚訝、好溫柔……
似乎在許久前,她曾見過他。
奸像在多年前,她曾為他療過傷。
仿佛在夢中,她也曾這樣為他擔憂。
她有些恍惚,莫名迷惘。
「我們……」
仰望著那應該陌生,卻又熟悉的男人,秋水遲疑著,吐出自己也知道答案的問題。
「……見過嗎?」
她遲疑困惑的問題,卻像一道雷,驚得他醒了過來。
他烏黑的瞳眸變得更深、更暗。
她能感覺得到,指尖下那突來的僵硬。
在某一瞬短短的剎那,他似乎想要退開,但最後,終究還是定在原地。
她真的覺得,自己這種老是突然恍神的樣子,一定把他嚇壞了,他搞不好會以為她腦袋有問題。
「抱歉。」秋水紅著臉,迅速的把手縮回來,低下頭,放下酒精棉片,翻找著另一片含有碘酒的棉片。「你一定覺得我怪怪的,我只是覺得你很面熟,我是說,我在想說不定我們以前曾經是同學,或讀同一所學校什麼的……」
「沒有。」他啞聲開口。
沒料到他會回答,她一怔,抬頭看他。
「我們在昨晚之前,沒見過。」
他的聲音很沙啞,低低的,卻很清楚。
「我不是你的同學,也沒和你念同一所學校。」
也許她應該要為他這麼堅決的否認感到不快,但她知道他沒有惡意,就像昨晚,他叫她不要再道歉一樣。
雖然,他好像是咬著牙關在說話的,但那看起來比較像是在忍痛,顯然剛剛她擦上去的酒精,終于對他產生刺激的效果了。
她趕緊把找到的碘酒棉片撕開,小心翼翼的替他上藥,柔聲道︰「這是碘酒棉片,應該沒酒精棉片那麼痛。」
他一直注視著她,沒有閃避過視線,也沒有任何惡意或厭煩。
事實上,他看她的樣子,真的很溫柔。
站得那麼近,她才發現他一臉疲倦,看起來像是一夜沒睡。
可能是忙著搬家吧……
她猜想著,然後才發現,站在矮牆那邊的他,為了方便她,不自覺低著頭,甚至微微的傾身靠向她。
他溫暖的鼻息拂過她的肩頸,她不禁有些臉紅心跳。
秋水努力保持著冷靜,思緒卻還是不听話的在他身上繞。
這男人身上的味道很好聞,有點像檀香,感覺很舒服。她不認為他有擦香水的習慣,但她就是覺得他身上有味道,莫名熟悉的味道。
那很困擾她,有那麼兩秒,她幾乎想湊上去,揪著他的衣服,湊到他頸邊多聞兩下。
但是,就在那一瞬,她發現他的視線膠著在她身上的某個地方。
他盯著她的頸子。
她知道他在看什麼,她的頸子上有一條很淺很淡,長約五寸的淺白線條。
察覺他的視線在注意哪里,她差點想伸手遮住它,但她忍下來了,輕聲開口解釋。
「那是胎記。」
「抱歉……」
「沒關系。」她一扯嘴角,自嘲的說︰「這胎記長得位置太敏感,大家都會盯著它看,我已經習慣了。你想想,我要是這邊曾受過傷,現在就沒辦法站在這里了吧?對不對?」
他的眼中,閃過某種像是痛苦的神情。
她應該看錯了。
雖然如此,她依然忍不住想安撫他,「只是胎記而已,從小就有,不會痛的,真的。」
「我很抱歉……」
他又說了一次。
她有些尷尬,想叫他別那麼介意,但在這時,屋里的搬家工人出聲叫喚他。
「我得進去了。」他嗓音低啞的說。
在那一秒,他似乎紅了眼眶。
那一定是她的錯覺。
他轉過身,進屋去了。
看著他強壯的背影,她不自覺的輕撫著頸上的胎記。
一定是她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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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看到那個。
昨晚,她的套頭毛衣遮住它了。
他沒料到這個,沒想到那會在她身上留下痕跡。
和搬家公司的人講好電腦桌的擺放位置後,他直接走進了浴室。
他坐在浴白邊緣,閉著眼將臉埋在手掌中,心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淚水,滑落眼角。
大家都會盯著它看,我已經習慣了……
天啊……
只是胎記而已,從小就有,不會痛的,真的。
天啊……
她每世都帶著那傷痕嗎?
她真的已經不會痛了嗎?
這是對他的懲罰嗎?
為什麼不罰他就好,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他想大聲的咆哮,想沖出去將她緊擁在懷中,想為她承受所有的傷害——
但是,他卻只能熱淚盈眶的坐在這里,感覺心髒像被人用力握住,然後一次又一次的用力呼吸著。
有人在敲門。
他抬起頭。
「耿先生,我們把東西搬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