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繼續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只有在喝水和找東西吃時才會走出去。
漫漫長日隨著光線的移動消失,城市繼續運轉著,人們依舊來去,晚霞盡去,夜幕來臨,燈亮了一盞,然後又一盞。
她終于因為饑腸轆轆而被逼得再次到廚房覓食。
這一回,他不在客廳,她不想在廚房和餐廳遇到他,本想一會兒再過去,卻听見書房傳來他咳嗽的聲音。
她停住腳步,緊張的瞪著書房的門。
說她膽小也好,逃避現實也好,她就是不想見到他。很早以前她就知道自己對他幾乎沒有什麼抵抗力,如果他要出來,她就回房里。
三秒過去,書房的門依然緊閉,見他似乎沒有要出來的樣子,她微微松了口氣,才又繼續往廚房前進。
冰箱里多了不少食材和水果,顯然是他要人送來的、
幾天都沒吃過熱食,她遲疑了一下,確定他一時片刻應該不會出來,這才拿出材料,用最快的速度煮了一碗肉絲面。
她將面端回房里,才吃了半碗就飽了,她把面端回廚房,本以為他還在書房,卻在廚房里遇見他。
他手中拿著一杯水,襯衫汗濕、衣扣半開,黑發莫名凌亂,回視她的雙眼有些充血,看起來難得的……邋遢。
事實上,他整個人顯得好累好累,像是身上承載著無法負荷的重量。
她已經有好幾天沒正眼看他了,直到現在。
他額上添了皺紋,眼下有著倦累的痕跡,眼角也再度出現了細紋。
一瞬間,她幾乎想伸手觸踫他,撫平他眉間的煩憂,一如過去的數周。
但最後,她只是更加捧緊了面碗,不讓自己伸出手。
看見她,他似乎也有些驚訝,跟著猛地咳起來。
她被他狼狽的模樣和劇烈的咳嗽嚇了一跳,他咳的是如此厲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似的,連握在他手中水杯里的水都禁不住濺了出來,
她放下面碗,從他手中拿過水杯,免得他將水都給濺光了。
好不容易他才停下咳嗽,雙眼泛著血絲,黝黑的臉上有著不正常的紅潮。
「你感冒了?」她把水杯遞回去給他,
「嗯。」他不穩的接過手,喝了兩口。
看著他微顫的手,她心一驚,沒有多想,抬手就覆住他的額頭,卻被他的高溫給嚇了一跳,她這才發現他病得不輕。
「你去看過醫生了沒有?」
她的手好冰,感覺好舒服,他昏沉的看著她,一瞬間想將她縮回的手給拉回來,不過她會生氣吧?
他才這樣想,奇跡就發生了,她用兩手捧住了他的臉。
「你去看醫生了嗎?」
真舒服……
他嘆了口氣,閉上了眼,感覺她小手帶來的清涼。
「仇天放!看著我,你去看醫生了嗎?」
听到她揚聲的命令和逼問,他睜開眼,開口說了一個字︰「沒。」
老天,他的聲音真恐怖!
她微微張大了眼,然後繼續逼問︰「你什麼時候開始發燒的?」
「昨天晚上吧,大概。」
他話才說完,整個人就微微一晃,怕他跌倒,她連忙改抱住他的腰,撐住他整個人,卻發現他全身燙得像火爐一樣。
「既然昨天晚上就開始發燒,你今天為什麼不去看醫生?」她莫名惱怒,火大的罵道︰「你是腦袋燒壞了嗎?」
「我有吃藥。」見她抱住自己,他順勢將手放到她腰上,她身上真涼,他再次閉上眼,不自覺地喟嘆了口氣。
「哪來的藥?」她擰眉,一邊扶他在椅子上坐好。
「嗯?」他暈眩的睜開眼,不是很高興她縮回了手。
老天,這男人燒得神智不清了嗎?
「你沒看醫生哪來的藥?」
「醫藥箱里的。」他指著桌上的醫藥箱。
她轉頭一看,只見桌上打開的醫藥箱里,擺著一盒被拆開的感冒成藥,不覺有氣。
天啊,這家伙有錢有權有勢,感冒卻吃成藥?
她一陣火大,抓起廚房牆上壁掛式的電話,豈料原本有些遲鈍的他,卻在這時閃電般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做什麼?」
「打電話叫賴醫生過來替你看診。」
「誰?」他皺著眉,戒慎的問。
「仇家的家庭醫師。」
他眨了眨眼,狐疑的問︰「我以為他姓夏?」
「夏醫生退休了。」
「我只是感冒而已,不需要看醫生。」他話才說完,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連忙伸手扶住桌沿,撐住自己。
她眯眼瞪他,冷聲道︰「不需要個鬼。」
他惱怒的瞪著她,另一陣凶猛的咳嗽再度襲來。
她看得一陣心驚,越發惱怒,「再這樣下去,我看不用等我動手,你就會先去投胎了!」
好不容易咳完,他虛弱的喘著氣,卻仍緊緊抓著她的手腕,不讓她撥電話。
他的手燙得像火鉗一般,她氣得罵道︰「該死,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頑固?」
他緊抿著唇,沉默的不發一語。
她看著滿臉陰郁的他,忽然間,領悟了一件事。
「你放心,我不會乘機和他投訴你的惡行,就算我說了,他也不一定會信。」
「我不冒這種險。」
她臉色白了一白,這才曉得他從昨晚就開始發燒,卻不願意去看醫生,也不願意讓人來替他看診。
「所以你就寧願冒腦袋被燒壞的險?」
他再度沉默,只是定定的看著她。
心口再度隱隱抽痛了起來,她想移開視線,卻怎樣也無法做到。
「如果我保證不說呢?」
他還是沉默。
她又急又惱,只得出言威脅,「你知道,我可以現在叫人來看,也可以等你昏倒再說,那時來的可就是救護車,而不是醫生,到時我一樣可以走。」
他眼角一抽,下顎緊繃,好半晌,才道︰「你保證不乘機走掉。」
心頭又被緊緊揪住,她咬著下唇,瞪著頑固的他,有些氣,卻更加不忍。
于是,明知會錯失離開的機會,她還是忍住上涌的水氣,答應了他,「我保證不乘機走掉。」
他看著她,眼底閃動著不安的情緒,她原以為他會反悔,但幾秒後他緩緩松開了手。
她立刻按下電話號碼。
「喂,賴醫生嗎?你好,我是唐秘書。仇總有些感冒的癥狀,可以麻煩你現在過來一下嗎?」
她拿著話筒一邊和賴醫生對話,一邊看著坐在餐桌椅上的男人,他滿臉疲倦的靠在椅背上,合上了眼,薄唇抿成一條線。
「不,不是公司,也不在山上,他在他家,你知道地址嗎?」
他又咳了幾聲,潮紅的額頭全是汗。
「對。癥狀?有些暈眩無力,他說從昨晚就開始發燒了,咳得很厲害。好,你大概多久會到?OK。」
她收線掛回電話,扶他起身回他房里,邊告知他狀況,「賴醫生說他大概二十分鐘左右會到,要你先回床上躺著休息。」
他幾乎是半靠在她身上,才走沒幾步,她就覺得有些吃力。
她知道他的情況一定是真的很差才會這樣,不覺更加擔心。
他的房間就在她的隔壁,和她房里暖色系的布置相反,他臥房里全是深色系的家具,黑色、灰色和深藍色交錯著,唯一相同的,是那面巨人厚實的落地窗。
他一定到床邊,整個人就癱倒了下去。
她幫著他月兌去鞋子和衣褲,再進浴室拿來干爽的浴巾替他擦去身上的汗水,然後從衣櫃中翻出純棉的睡衣,幫著他換上。
他燒得太厲害,她等不及醫生來,回到廚房從冰箱冷凍庫里找出冰塊,用毛巾包住,當作替代的冰枕,順便用保溫壺裝了一整壺的溫開水,然後才回到房里。
他又在咳嗽了。
她坐到床邊,遞面紙給他,等他咳完後,再讓他喝一杯溫開水。
他喝完又倒回床上,她將包著冰塊的毛巾墊在他後腦勺,額頭則用濕毛巾冷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