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妹妹。」他不動聲色的看著她。
「是嗎?現在有啦。」她眨著大眼,一臉無辜的說︰「還是你覺得我很礙事,如果是這樣,那我到山上和爸媽一起住好了!」
他瞪著她,額冒青筋。
「怎麼樣?這里或那邊,選一個吧?」她笑吟吟的道。
看著這嘻皮笑臉的丫頭,知道自己得罪不起她,仇天放壓下怒氣,只是重申道︰「我沒有妹妹。」
女孩眯了下眼,哼了一聲,才妥協開口,「那當表妹總可以吧?」
雖然不滿意,但總比原先那個好,他看著她,冷聲道︰「客房在左邊。」
「喲呼,睡覺羅!」她開心的跳下沙發,歡呼的跑進左邊的客房,離開客廳前,卻又轉身看著他甜甜一笑。「對了,看在你好心賞我一張床的份上,提醒你一件事,別再逼你家秘書去做健康檢查,就算你逼她一千次,那份健康報告一樣不可能是真的。」
「為什——」話說到一半,他一僵,跟著瞬間領悟一件事,如果那些夢是真的,是他的前世記憶,那她一定和眼前這女孩一樣。
「你懂了?很好。」女孩一扯嘴角,像是在冷笑,也像是在苦笑。「很好。」
她輕笑著重復那兩個字,縴巧的人影消失在轉角。
當年她的出現帶來更多的殘夢,補上了他不解的缺塊,給了他答案。
七年來,他想起越來越多的過去,那殘酷的真相卻讓他幾乎無法承受,從此尋找那個女人的理由變了,他不再試著尋找她,他知道自己一定要找到她!
他必須找到她!
血腥的記憶在腦海里翻滾,他握緊雙拳,臉色蒼白的閉上眼,挫敗的憤怒教他幾欲咆哮出聲。
劇痛撕裂著他的心髒,他猛然回過身,看著布滿客廳整面牆上的古董。
刀、槍、劍,戟、長鞭、匕首,各式各樣的武器擺放在上頭,柔和的燈光下,它們有如擺設藝術品般看似無害,他卻知道它們在他手中曾經多麼該死的鋒利、多麼可怕的順手。
他,殺人如麻。
而那些夢,的確該死地曾經發生過!
他來了。
細雨紛飛的早晨,有些冷。
還沒有八點,她知道,她一直看著鐘上的秒針經過每一格刻度。
他早到了,卻似乎沒打算上來。
她站在屋子里看著他那輛停在樓下街上的黑色轎車,無法解釋的惶惑再度涌上心頭。
車窗是開著的,她能清楚看見車內的男人。
他點燃了一根煙,微蹙著眉,朝這邊看了過來。
她心虛的往後退開,然後才想起他不可能看見她,二樓裝的是反光玻璃,只要她不開燈,外面的人看過來只會看見反射的風景。
他盯著這扇窗好久,久到她以為自己被他發現了,差點忍不住想拉起窗簾。
然後,他收回了視線,若有所思的望著前方,微蹙著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這個男人竟能這般影響她?
這麼多年來,她不是沒被人吻過,但沒有一個男人引起的感覺抵得過他的萬分之一。
她呼出的熱氣,在玻璃窗上形成一層白色的濕氣,遮住了他的身影,可卿微微地偏過頭,偷偷的看著他。
這個男人,真的讓她嚇到了。
每次看著他,她總是會同時升起兩種莫名極端的情緒,一種是想逃走,另一種卻是渴望接近他,那樣的矛盾總是教她困惑又驚慌。
他想要她,她知道,就算之前不知道,在經過昨晚那一吻後,她想不知道都不行。
輕撫著唇瓣,她閉上眼,微顫著。
昨天深夜,她一度想收拾行李逃走。
她異常的體質讓她不能也不敢和人交往,所以拒絕了所有人的追求,甚至不敢和父母再住在一起,怕父母的朋友們發現他們領養回來的女兒,不只不會生病、不會受傷,甚至三十五年來都沒有老化。
她不化妝時,看起來只有二十歲上下,剛撿到她時,爸媽甚至以為她才十七、八歲。
三十五年前她失去了記憶,所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為什麼會和一般人不一樣,但是除了不會老、不會生病,受了傷會很快好之外,她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樣。
她不會飛天,也不會遁地,更不會什麼驚人的幻術,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不一樣,卻也曉得若是讓人知道她的不同,勢必會造成極大的震撼。
因為如此,她不讓自己和人有太深的牽連,沒和父母斷了聯絡,是因為知道他們愛她,他們能接受她的不正常。
但,他們是例外中的例外。
她不想受人注目,也不想被當成研究的對象,所以每次在旁人開始懷疑時,她便會自動離開,切斷和過去所有的聯系,更改她的身分文件資料,換一個完全不同的行業,重新適應一個新的地方。
這樣把自己連根拔起的行為,做起來並不愉快,所以非到必要時,她並不想這麼做。
她很喜歡現在的工作和住的地方,原本打算在這里再多待幾年的,他是個讓她措手不及的意外。
她睜開眼,看著樓下那擾亂她心神的男人。
應該走的。
她知道自己昨晚就應該離開這里,但是不知為何,在收好了行李之後,她卻無法踏出大門一步,反而一夜無眠地坐在窗邊,等著他出現。
現在,他出現了,就坐在車里,等著她下樓去。
一顆心,不自覺地緊縮顫抖著。
不安、害怕、迷惘、渴望……
種種情緒充塞在她心中,她卻領悟了一件事,她不想離開,她想和他在一起,和這個男人在一起。
直覺告訴她,和這個男人在一起會很危險,他太像夢里那個男人,但她極度渴望的心卻不讓她退縮。
一年、一個月、一天,甚至幾個小時也好。
她想和他在一起,想再看看他,想再次感覺他的體溫,和他那不為人所知的溫柔……
細雨如絲般在空氣中輕飄著。
沒關系的,不會有事的。
她在心底告訴自己,反正只要情況不對,她還是隨時可以走、可以離開的,不是嗎?
沒關系的、沒關系的、沒關系的……
看著那輛車、那個人,她深吸了口氣,鼓起勇氣,推開門走了出去。
八點,門開了。
她出現了,穿著一身白色的套裝,撐著一支紅色的傘,過腰的長發綰成了髻。
他看著她在細雨中走下紅磚屋旁的樓梯,穿過小小的庭園,一步一步,緩緩地來到他身邊。
她走得如此的緩慢且小心翼翼,他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不敢有太大的動作,怕一動就會驚嚇了她,讓她改變主意,轉身逃跑。
終于,她在車旁站定,白著臉、抿著唇、緊握著傘。
「有件事我要先說清楚。」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透著微微的緊張。
他捏著煙,一語不發的盯著她,黑瞳幽暗。
「我假設你吻我是因為我吸引你,我想你知道我也……」她無法克制的紅了臉,將話說完︰「被你影響。」
她的用詞教他微一挑眉,卻仍識相的保持沉默。
「秘書的工作並不包括陪上床。」雖然尷尬,她還是強迫自己說下去。
「我知道。」他眼底浮現一抹幾不可察的笑意。
她有些惱,女敕臉更紅,卻又不能不把話講清楚。「如果我們將來有些什麼,我希望你能公私分明。」
他低沉明快的回答教她心跳飛快,深吸了口氣再道︰「你不能再突然吻我。」
他直視著她的雙瞳,這一次,隔了兩秒,才一字一句的慢慢開口,「我不保證做不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