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他如果沒認出來,就這樣算了也沒什麼不好。
微蹙了下眉,她甩去心中那股煩躁,替自己泡了壺熱茶,定下心神面對電腦,伸出十指快速的敲打鍵盤,繼續那永無休止的加班工作。
一個小時後,壺里的茶從冉冉冒著白煙,到變溫、變涼,茶水也從八分滿逐漸減少至見底。
打完了手邊這份報告,可卿松了口氣,忍不住掩嘴打了個小小的呵欠。
始終緊閉的門開了,那位仿佛從來不知睡眠為何物的家伙精神奕奕的走了出來。
她迅速收掉打到一半的呵欠,強自打起精神面對上司。
「把這些送到開發部去,明天要張經理重新交一份企畫上來。」
「好。」她接過文件,轉身就要下樓,卻被他擋住。
「你去哪里?」他皺著眉。
「開發部。」她說。
「我是說明天。」他面無表情的道︰「把東西收一收,下班了。」
她愣了一下,忍不住看了手表一眼。
十點半。
她有些懷疑的再看了他一眼,這時才發現他手上提著公事包,只見他不甚愉快的擰起眉,冷聲道︰「怎麼,嫌太早?」
「沒有。」她神色自若的回答,眼也不眨地退回桌邊,半點不敢質疑自己的好運,用最快的動作收拾起來。
真難得,牢頭良心發現了,竟然不到十一點就收工,平常他最快都要到十二點才會考慮打道回府的。
想到今天終于有機會好好泡個澡,再舒舒服服的睡上八個小時,她就忍不住想放鞭炮歡呼慶祝。
天知道,她已經有整整一個月又二天沒好好泡澡放松一下了。
很快的將檔案存檔,收好東西,唐可卿關上電腦,套上外套,抓起公事包和絲巾正打算下班離開時,一抬頭卻見那位剛上任的新官仍杵在她桌前。
她微微一僵,剎那間以為她剛剛誤會了冷血老板的意思。
他方才的確有說過「下班」這兩個字吧?沒有嗎?
「仇總,還有事嗎?」她鎮定的微笑開口。
「東西收好了?」
她直起身子,戒慎地看著他,有些忐忑的點了點頭。
「走吧。」
「走?」
「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可卿眨了眨眼,還沒回過神來,他已經自行往電梯方向走去。
不會吧?他要送她回去?
她慢半拍的領悟他說的話,急忙追了上去。
「仇總,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不用了,我有車。」她在電梯前追上他。
「計程車嗎?」他冷然的走進電梯,按下停車場的按鈕。
「你怎麼……」她呆瞪著他,她的車早上發不動送去車廠維修了,她的確是打算叫計程車的,但他怎麼曉得?
「我早上看到你下車。」
她為之啞然,好半晌才道︰「計程車不盡然都是不安全的,計程車搶案中,被乘客搶的司機,比被司機搶的乘客還要多。」
「我不賭運氣。」
他語音平穩、一臉面無表情,教人看不出情緒,可她不知為何卻覺得他平靜無波的外表下,潛藏著不悅的惱怒。
是錯覺吧?
她想拒絕他的好意,但直覺卻告訴她最好不要在這時惹怒這男人,所以她閉上嘴,任沉默充塞空氣中。
電梯持續向下,然後停止。
門開了。
他走向自己的車,她認命的跟上,說眼自己至少可以省下一次車資。
是啊,只不過恐怕一路上她的胃都會持續痙攣抽痛。
這男人真的讓她很神經緊張。
在他的示意中,她拎著自己的公事包沉默的上了車,她很想坐後面,離他越遠越好,但那會顯得他像個司機,而不是她的上司,所以她只能極力控制自己不要表現出和他同處封閉空間時必會出現的恐慌,卻仍不由自主的焦慮。
車子里,都是他的味道,他龐大的身軀一坐進來,原本還嫌寬敞的空間頓時變得太小。
「你住哪?」
有一瞬間,她不是很想說,但那會顯得可笑,特別是她都已經坐上車的現在,所以她深吸口氣報上地址,然後在心底告訴自己其實他根本沒認出她是那位在博物館的女人,或是,更好的,他壓根不記得那件事了。
不知為何,這想法並沒有讓她愉快到哪里去。
老天,不過就是個吻,就算他吻功再高明,她也用不著那樣念念不忘的。
唐可卿對自己不滿的皺起眉頭,看著車子在那男人輕松的操控下,滑順的開到街上。
即使過了大多數人們活動的時間,入夜的城市里,燈光依舊閃爍著,只是街上的人車稀疏了些,不再塞得到處烏煙瘴氣的。
沉默持續蕩漾在空氣中。
「你的胸痛還有再發作嗎?」
「什麼?」她一怔,俏臉煞白,猛地轉頭看他。
「胸痛。」他看著前方,頭也不回的提醒她。
原來他知道。
猛然驚覺他記得也認出了她,可卿粉臉瞬間竄紅。
沒听到她的回話,他瞥了她一眼。「你還好嗎?」
「還……還好。」她窘迫的試著想恢復冷靜,維持專業的形象,忙道︰「我沒事,我很好,那只是一時的不適。」
「你有去醫院檢查嗎?」
「謝謝仇總的關心,不過我想沒那個必要。」
「去檢查。」他無視她的意見,開口說︰「我要看到報告。」
他命令般的口氣教她無端惱火,想回嘴,理智卻曉得這樣有失分寸,所以只是抿著唇,硬是壓住了那股郁悶的氣。
「除了健康報告,仇總還需要什麼嗎?」她垂下眼睫,為自己平靜的口吻感到驕傲。
他沒有回答,有力的大手轉動著方向盤,將車子開進她家的巷子里,停在咖啡店的庭院門口。
將車子停好之後,他才轉過頭來直視著她,不容拒絕的說︰「明天早上八點我來接你。」
她有些錯愕地瞪著他。
今天送她回來,勉強可以說是順便,明早來接她是怎樣?
「我不——」
才開口,他就伸手將她拉到懷里,傾身吻了她,吞掉了她的抗議。
可卿瞪大了眼,她知道自己該推開他,再甩他一巴掌,但推拒的手到了他身上卻使不出力。
他摘下了她的眼鏡,濕熱的唇舌和他的人一樣強勢,半點不給她退縮反抗的機會,吻得她全身發軟頭昏,等他終于結束這一吻時,她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被他拉到了他的大腿上,攀著他的頸背,手指插入他柔軟的黑發中揉搓著。
她暈眩震懾地看著他,渾身輕顫,一時間有些恍惚,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他眼里布滿,原本潛藏的激狂情緒盡皆浮現,那其中強烈的情感教她莫名驚駭。
她一震,欲縮手,他卻伸手輕撫著她的唇,然後捧著她的下巴,再印上一吻,這一回,是溫柔的。他輕輕地以唇摩挲著她柔女敕的唇瓣,極為克制、纏綿地舌忝吻著她的唇、她的頸。
不覺間,他的大手解開了她的發髻,烏黑長發頓時飛散,如瀑。
剎那間,她無法分辨現實與夢幻。
她輕喘著,無法閃避,也無力抗拒,眼前的男人是如此熟悉又陌生,教她心動也心慌,想逃離,卻也更想靠近。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于再度停了下來,埋首在她的肩窩,一動不動的環抱著她。
他口鼻的氣息拂過她敏感的肌膚,兩人激越的心跳有著相同的節拍,她沒有辦法推開他,只能攀著他,虛弱的任他抱在懷中,像對纏綣交頸的水鳥,停泊在溫暖的水域。
黑夜如緞,環繞包圍著車中交纏的人影。
好半晌,他才抬起頭來,看著她。
她心口震顫、喉嚨發緊,夢里的那個男人,和他有著同樣的味道、同樣的強勢,和同一雙懾人的黑瞳,像結了冰,又似燃著火,矛盾的教人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