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頭猛地一跳,但這回他沒停下,只是拉回視線,踩下油門,揚長而去。
她忘了和他道謝。
動物診所的人將沾滿血跡的高級西裝外套是給她時,她懷疑這上頭的血跡洗得掉,跟著她突然想到,就算她把外套送洗干淨了,也無法還他。
因為地根本不知道他是誰,或是叫啥名哈——
***
她身上有著茉莉的香味。
而且她的確沒有穿耳洞,他一直沒見她戴過任何耳飾,始終懷疑她沒在耳上穿洞,直到剛剛靠近她,才真正確定。她的耳垂像珠玉般平滑,因為天冷和剛晨跑完而微微泛著粉紅的色澤,和她玫瑰般的雙頰一般。
她有著東方人的單眼皮,眼尾微微的上翹,黑色的雙瞳靈動有神,有種神秘的味道。被她自己剪短的黑發在這些日子里再度留長,她只是簡單的綁了個馬尾,但還是有幾綹發絲因為運動過後偷偷溜了出來,垂落在她臉頰。
其實,他很奇怪在那短短幾分鐘里,他竟能記得那麼多、看得那麼清楚,即使過了一上午,他仍能听見她柔聲安撫那只狗。
他听過她唱歌,卻是第一次听到她說話,她的聲音有一點點沙啞,但听起來十分舒服,像絲絨一樣——
「老板?亞當?亞當•巴特!」
他回過神來,看見班頓•布萊斯臉色難看的站在他面前,金邊的鏡框反射著燈光,薄薄的雙唇緊抿成一條直線。
「什麼事?」亞當勉為其難的配合他,開口問。
「開會的時間到了。」班頓壓抑著怒氣,僵硬的提醒他。
他看著班頓,然後起身,在班頓的押解下,走到會議室的大皮椅坐下,听著各部門的主管一一起身報告本周營運狀況,在必要的時候、或是班頓從桌子下踢他的時候,意思意思的應個幾聲,說個兩句話。
班頓對那些報告听得很仔細,他卻還不到十分鐘就開始閃神。
班頓•布萊斯原本是藍斯底下的人,因為熟悉科技相關產業被調來幫他,雖然名義上班頓只是他的特別助理秘書,實際上這整間公司和班頓在管的沒兩樣,至于他,只是掛名總裁而已。
他喜歡寫程序甚于管理,對當駭客的興趣比當老板的興趣還高,可惜藍斯和老頭子始終不願意承認或相信這點,幾年下來,他和他們達成某種程度的妥協,他成為這間科技公司的掛名總裁,一周上班一天,其它時間隨他高興做什麼都行,班頓則成為他的特別助理秘書,掌管實際上的管理作業。
班頓有能力成為專業經理人,他來之後的這幾年,公司的業績蒸蒸日上,雖然在這里班頓的待遇不比外面那些CEO差,他仍不清楚為什麼這人竟願意屈就在他底下這麼多年。
他猜原因出在藍斯或老頭子身上。
不過說實在的,他對真正的原因也不是非常感興趣。
基本上,只要班頓不把公司弄垮,讓老頭子和藍斯來找他麻煩,就算班頓想拿他的相片來射飛鏢,他也不會介意。
腳又被人踢了一下,他回神,看到最後一個經理正好坐下。
班頓從桌子底下遞了份文件給他,他快速的瀏覽一遍,然後開口告知所有人他的決定,從產品定價、企畫、廣告、軟體開發,一直到和哪些公司合作,和哪幾間工廠解的等等。
按誦一遍班頓遞來的文件後,他宣布散會,將文件丟回給班頓,下班回家。
進電梯前,他看見班頓臉色鐵青的追了上來,他伸手按下關門鍵,沒給那家伙機會開口說話。
他知道班頓要說什麼,反正不過就是那幾句,什麼現在才四點還不到下班時問啦,什麼他應該要自己多看看公司和那些工廠簽訂的契的、關心一下公司的營運,什麼辦公室里還有一堆等著他簽名的文件之類的。
有時候,他真的很懷疑藍斯和老頭子另外給了班頓什麼好處,才會讓班頓那麼熱心的想讓他對經營管理有興趣。不知道為什麼,班頓似乎認為只要不死心的一直提醒他,他就真的有一天一覺醒來會突然開竅一樣。
電梯停在地下停車場,他走到吉普車旁,開門坐了上去,插入鑰匙,發動引擎,將車開了出去。
稍早中午的時候,下了場短暫的小雨,馬路仍是濕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
在路口等紅綠燈時,一個小女生牽著一只雪納瑞犬蹦蹦跳跳的跑過斑馬線,讓他想到他那鄰居和那只狗。
不知道它情況怎度樣了?
他踩下油門時,腦海里冒出了這個問句,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第二章
回到他住的那條街時,天色漸暗,車子才剛轉過街角,他遠遠就看見那女人坐在她那棟公寓門前的石階上,他車子還沒到,就瞧見她拎著腳邊的提袋起身,朝他走來。
他不得已只好將車停在路旁。
「嗨。」她說,唇邊綻出一抹微笑。
他沒有開口,只是坐在車上瞪著她看。
她似乎有一瞬間的尷尬,不過還是繼續保持微笑,「早上謝謝你的幫忙,喏,這給你。」她將提袋遞給他,「抱歉毀了你的外套,那血跡大概是洗不掉了,所以我去店里買了一件。」
他看著她手上的提袋,一語不發,好半晌才伸手接過來。
「我猜你應該是住這附近,所以在這里等等看,幸好沒清錯。」見他接過手,她微微松了口氣,微笑問道︰「對了,你剛搬來嗎?我以前好象沒見過你。」
他的視線從提袋往上移,直到看著她的眼楮,才緩緩開口道︰「不是。」
不知為何,雖然他臉上還是那種冷漠的一號表情,她卻覺得他好象在生氣,當她還在懷疑自已哪里說錯話時,他突然又開口問︰「還有事嗎?」
「呃……沒了。」他問得毫不客氣,一副她打擾到他的樣子,她突然覺得自已好象在拿熱臉貼人家的冷,微笑頓時僵在臉上。
他沒再多看她一眼,再度發動車子。
她悻悻的轉身走回公寓,卻看見他將車子開向對面的那棟公寓,她停下腳步,僵在原地。
不會吧?
一樓那似乎從來沒打開過的車庫門往上抬起,他將車子開了進去。
這下丟臉丟大了,他竟然住在對面而已,但是……不對啊,這公寓不是沒人住嗎?她從來沒見過里面有燈光傳出來,也從沒見過有其它人出入,她還一直以為是空屋。
四樓的燈亮了。
她張大了眼,雖然只是從窗簾縫中隱隱透出的光線,但四樓的燈的確是亮了,顯然那並不是空屋,可是她之前明明沒見過——
瞪著那幾乎不透光的窗簾,她思緒頓了一下,然後想到,她也許見過,卻沒有特別注意;事實上,如果不是她現在抬頭盯著看,可能也會忽略到那扇窗透出的燈光。
不過,等一下,如果四樓有人住,那五樓和六樓呢?
她移動腳步,用最快的速度爬上六樓,回到自己家中,站在陽台朝對面那棟公寓查看。
是暗的,沒亮燈。
幸好那男人是住四樓,如果他住六樓,那她不是全被看光了?三年前搬來後,因為一直沒有看見對面有人活動,所以她始終認為那是空屋,也就懶得裝上窗簾,如果對面有人住的話……
不過幸好沒有。
她松了口氣,然後其中一扇窗里的門突然被人打開,透出亮光。那個阿諾史瓦辛格走進那間房,打開冰箱,倒了一杯水喝。
她呆住了,腦袋里一片空茫,下一秒,他看見了她。
他並沒有停下喝水的動作,他把水喝完,放下水杯,轉身消失在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