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真的一點也不關心他正在做什麼,也許事情正如她所說的,雖然有點遺憾,但她自己會處理的。
這念頭再度引發一陣不明原因的躁郁。
他覺得很煩,卻不知道自己在煩什麼,看著她一臉平靜的翻閱小說,他竟有種沖動想抽開她手上的書,然後對她咆哮。
懊死!
他每次在一個地方待太久就會覺得煩躁,然後每件事、每個人、每樣東西,都會越看越厭煩,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感到無聊。
他本來以為這次不會了……以為那煩躁的感覺不會再來……
可這幾天他雖然不覺得無聊,卻越來越焦躁——
他太熟悉那感覺了,接下來他就會看很多事情都不順眼,然後開始挑剔每個人的毛病,最後把所有人都惹毛,到時候不只別人會恨他,他自己也會。
他不想把脾氣遷怒到她身上,他不想她恨他。
或許他應該在事情還沒有走樣之前離開。
手機又響了起來,他有些惱怒的按下通話鍵,和對方通完話後,他心情變得更糟了。
看著白雲,他深吸口氣,走過去蹲下,大手壓在她的小說上。
「怎麼了?」被干擾了視線,她抬起頭。
「我有點事得離開。」
「喔,你去忙吧,我會叫人載我回去的。」她微微一笑。
他聳起了眉,有些著惱,卻又不知自己在惱什麼,所以只是瞪著她看。
見他不動,她挑眉,「還有事嗎?」
他沒有回答,只是突然捧著她的臉低頭吻她。
他離開時,白雲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他似乎在生氣。
哀著被吻腫的唇,她愣愣的看著他遠去的背影。
然後,天上飄下了綿綿細雨。
「看吧,我就說會下雨。」羅蘭走了過來,幫她收拾東西。「走吧,我們到屋里泡茶喝。」
不知為何,白雲忽然覺得有些惶惑不安,等她發現時,她已經站了起來,丟下小說追了出去,但是氣喘吁吁的跑到了門口,卻只來得及看到他開著劉先生給的車駛出雕花大門。
綿綿的細雨將一切變得朦朧,她站在台階上喘氣,心頭的不安變成一種奇異的空洞。
「白雲,怎麼了?你怎麼突然跑這麼快?」以為出了什麼事,羅蘭跟著跑了出來,其他人也陸陸續續跑過來。
她轉頭看著他們,然後強扯出一抹笑,「沒……我只是……想到有件事忘記和他說了。」
「嚇我一跳。」阿芳聞言笑了起來,「忘記了,等他回來再說就好啦,看你跑那麼快,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咧。」
「對啊……我……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白雲試著再扯出一抹笑,胸口那抹空洞卻逐漸擴大。
「白雲,你還好吧?」葳葳擔心的問。
「嗯,當然啊,怎麼這麼問?」她繼續微笑。
挺著個肚子姍姍來遲的範怡儂聞言蹙起了眉頭,「你在發抖你知不知道?」
「有嗎?」她喃喃說著,那抹笑還是掛在臉上。「大概因為下雨,所以有點冷吧……」
四個女人對看一眼,終於確定這女人不太對勁,但她堅持說沒事,她們也就沒繼續問下去,只是拉著她回到屋里泡茶聊天。
那一天,白雲一直保持著她的微笑,屋外的雨也一直繼續飄著。
第八章
三天了,他沒回來。
窗外仍下著雨,她套著他那件特大號的灰色毛衣,斜靠在窗邊。
雨水在窗上蜿蜒滑落,讓倒映在窗上的她看來像是淚流滿面。她伸出乎指輕撫著窗上的自己,卻怎麼樣也拭不去那看似淚痕的雨水。
雨一直的下著,天台上的薰衣草因為過多的水而低垂。
它要淹死了。
薰衣草不能澆太多的水,她知道自己應該要把它拿進來才是,卻一點也不想動;那是他三天前的早上拿出去曬太陽的,不是她。
四點半了,她應該要去睡了,早上還要去開店。
雖然心里這樣想,她卻知道自己就算躺回被窩也一樣睡不著,就算睡著了也睡不好。
她已經習慣了睡覺時有人抱著,或許她明天該去買個抱枕回來,說不定那樣她就會睡得著了。
「呵……」這想法讓她輕笑出聲,突兀的笑聲回蕩在室內,卻又讓她止住了笑,因為那笑聲听起來好孤獨。
從來不知道笑聲原來也有孤獨的,從來不知道寂寞原來會如此難受,從來不知道原來有一天她竟然會覺得房子太大了,從來不知道愛上一個人……原來是那麼的簡單……
一直以為只是喜歡他而已,誰知才三天就已相思成災。
輕嘆了口氣,她蜷起身子環抱住自己。
寂靜的夜里,只有雨水仍在飄搖,它們不停的在窗上蔓延著,滑落、滑落、再滑落
她沒有再嘗試擦去它們,只是把頭枕在膝上靜靜的看著。
身上的毛衣還殘留著他的味道,窗外天台上的薰衣草陷入奄奄一息的狀態。
她想,他再不回來的話……
她就要淹死了。
撓踐撓
「該死!」
發現自己第五次將車開到熟悉的那條路上時,寇天昂忍不住詛咒出聲。
花了三天三夜趕工,他本來是打算做完之後,就直接去機場的。
繼續留在這城市,他會被更多人找到的!繼續停在同一個地方,他會開始詛咒全世界!繼續和她在一起,她會開始恨他的!
但他卻總是在上高速公路前又繞了回來。
在紅燈前停下,他打了方向燈,準備在綠燈亮時右轉。
這樣做才是對的,沒錯,他機票都訂了,也請那姓劉的下午去幫他轉告白雲了,她會笑笑,然後遺忘他,就像其他店里的過客,右轉後上高速公路往機場去才是對的。
綠燈了,他僵住。
後面的車按了兩聲喇叭,他松開煞車,緩緩踩下油門,緊握著方向盤的手卻沒動作,車子滑行過十字路口,直直往前。
也許他應該親自去說,會比較……比較什麼?比較禮貌嗎?
天殺的!
有些惱火的槌了下方向盤,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曉得她的店就在前面快到了,而他該死的渴望看見她。
反正……來都來了,他可以不進去,只要遠遠的看看就好。
也許他只要看到她就能安心的走了,只要她好好的……
她的金龜車如以往一般停在店門外,他將車停在她的車後,趴在方向盤上往店里看。
她的確好好的,一個人穿梭在桌椅間,臉上仍掛著那抹淡淡的笑。
有時候人們會拉住她聊兩句,有時候人們會主動到吧台拿飲料,過了用飯時間,她比較不忙了,有人坐到了吧台,和她談天說笑。
他既渴望又羨慕的看著,不覺時間的流逝。
送貨的小弟來了,她請他喝了杯飲料。
樓上的寧寧來了,她替她送上特制早餐,寧寧拉住了她,不知道和她說了什麼,白雲笑著拍拍她的臉頰。
棒壁花店的老板偷偷模模在門外探頭探腦,然後被白雲拉了進去,羅蘭從廚房走了出來,掏出一本簿子和花店老板討論起來。
白雲笑著搖了搖頭,走進吧台,然後不見了。
有一瞬間,他慌了起來,以為她昏倒了,然後才想起因為她太矮,所以只要在吧台里坐下,外面的人就看不見她。
他繼續坐在車里,盯著她消失的地方。
她為什麼消失這麼久?她那麼愛逞強,每次都說沒事,卻一點也不注意自己的身體,狀況。也許她真的昏倒了……不,不會的,她昏倒的話,羅蘭他們會發現的!但是那些家伙只顧著聊天吃飯,搞不好沒人發現她昏倒了!
他一僵,伸手就要開車門,卻看見那位姓林的管區警員走進咖啡店里,然後白雲出現了,微笑和那位管區招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