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
她呆了一下,跟著才理解在她睡覺時,有人替她洗淨受傷的腳並上藥包好。
是他嗎?
輕咬著下唇,她不讓自己抬頭看他,握著的匕首卻遲遲沒動作。
軒轅魃,你在做什麼,快割斷布條啊!
焦急的聲音在腦海里催促著,可她只是瞪著綁在腳上的布條。
快啊,再不快就來不及了!
她閉上眼,用力握緊匕首,用力到整只手都抖了起來。
驀地,一只大手覆上了她握刀的小手。
「喝?!」她驚得睜開了眼,慌張的看著那近在眼前的俊臉。
霍去病看著地,面無表情的。
炎兒全身僵硬,本以為他會大怒,誰知他只是一語不發的扳開她的手,將匕首收回皮鞘,然後——倒回去睡覺。
啊?
她呆滯僵硬地看著他的動作,完全無法反應。
就這樣?沒怒吼、沒大叫、沒將她綁得更牢?
她眨了眨眼,半晌後,終于確定他真的就這樣躺回去睡覺。
到底是他睡死了,還是她剛剛看到幻覺?
瞪著那重新躺平的男人,忽然間,覺得有些哭笑不得……腳上的鐵球仍在,她本有機會解開它的。
曲膝坐在地上,她將臉埋在膝頭上,默默厭惡自己的沒用。
明明知道自己該離開的,可她在最後關頭卻掙扎起來,只因為……這次走了,就再也沒機會見到他了,即使他是如此的可惡,可現在的他並不……恨她,頂多只是氣她而已。
他替她擦了藥……
她撫著腳,苦笑著,莫名想哭。
只有現在而已。
雖然曉得他對她好,只有現在而已,她還是好想好想留在他身邊多一會兒,就算……就算是多一個時辰都好。
多少年來,她不斷想著,如果她不是公主,如果他不是敵將,如果對立都將消逝,如果一切可以重來……為此,她求了千年,只為再次見到他;而現在,這些如果幾已成真,可他雖已不再是她之前遇到的蚩尤,她卻仍是從昆侖下來的天女魃。
好傻礙…好傻……
她笑著,無聲的笑著,笑自己的痴,笑自己的傻。
淚,卻流了下來,浸濕了青綠衣裙……
……………………•••旭日東升,大地再度光亮起來。
軍營里,天際才泛著魚肚白,各處便見人來人往。
听著篷外的人聲,才剛睜眼的炎兒就見到霍去病面對著她,好整以暇的盤腿坐在氈子上,吃著士兵送來的早膳。
見她醒了,他舀起一匙米粥送入口里,兩眼仍炯炯的看著她,挑眉問︰「餓了?」
她不言不語,一動不動的。
「你是誰?」
她緊閉著嘴,不肯出聲。
「說了,這份就是你的。」他拿筷子指著桌上另一份食物,想用吃食讓她屈服。
炎兒張大了眼,忍住打心底冒出來的笑意,莫名的同情起他來。
她昨天是一日未進食沒錯,不過打從幾千年前那場懊死的災難之後,她一日也未曾進食過。
見她雙眼骨碌碌的轉,唇邊還藏著笑,半點也不以為意,他莫名惱火起來,冷聲道︰「你一日不說,就一日別想進食。」
她擰著眉,想想繼續這樣僵持下去不是辦法,干脆想辦法說服他算了。
她貶著烏黑大眼,一臉無辜的道︰「我是誰你不是早知道了,大夫埃」
「大夫?」他眯了下眼,「不是問你這個。」
「不然你問什麼?」她裝傻的道︰「問我叫啥姓啥家住哪兒嗎?說了你會放我回去嗎?」
霍去病怒瞪著她。
她假裝沒看到,一副心不甘、情不願的說道︰「我姓軒轅,單名魃,是一個大夫,家里的人都不在了,所以平常幫往來絲路的商旅們看病餅活。上回不過是踫巧和將軍在同一處綠洲過夜,才被余副將請了過去。我們是將你寒毒去盡了,傷也處理好才走的。你的傷又不是我弄的,我已經盡力了,要是有什麼後遺癥也不能怪我啊,早知道這樣我就不醫了……」眼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她後面的話也越來越小聲。
「後遺癥會在大白天出現幻影?」他怒目質問。
「呃……會埃」發現自己回答得有些心虛,炎兒忙加強口氣,擺出大夫的架式,振振有辭的瞎掰道︰「要是在大雪里呆久了,因為受寒過度,氣血運行不良,就會看到幻影。將軍你雖然不是在雪中過久,但是你被人下的毒過于陰寒,所以你中毒三天等于人被埋在大雪中三天,氣血當然也運行不良,會看到幻影是正常的。」
「我在遇到你之前可沒看到什麼狗屁幻影。」他冷聲哼道。
心一悸,她貶了眨眼,忙道︰「那——是因為,將軍你之前靠著意志力撐著,都沒睡過是吧?因為你人一直沒放松下來,所以才會在玄明把你打呃,不是,是幫你放松之後,就……呃……就這個……」一下子接不下去,她話題一轉,「總之,就是因為你身上的寒毒已經侵骨入肺,所以才會看到那麼多幻覺。將軍,你曾說在夢里和幻影中看見我出現,那必是因為在那幾天中,你神志不清,中途曾經幾次醒來,看見我的關系,所以才會記得我的模樣,把幻影與現實混在一起。」
「那你如何解釋我到現在都還會看到那些東西,不是說寒毒已經去盡了嗎?」他口氣仍然很沖。
「所以……才說是後遺癥啊!」差點掰不下去,她一顆心都快蹦出胸口了。
雖說她講得有那麼點道理在,但不知為何,他就是無法相信她。
緊抿著唇,他看著眼前的女子,心思千回百轉。
在他審視的目光下,炎兒只覺得頭皮發麻,要不是她那能力抑止了她身上的水分,只怕她現在早就嚇出滿身冷汗了。
「什麼時候會好?」他突地開口。
「呃?啊,你指這些夢境和幻覺嗎?」她扯扯嘴角,心虛尷尬的道︰「這個……我也不確定。」
他劍眉一揚,起身套上外袍這︰「那好,我這後遺癥一日未愈,你便一日別想離開,要是哪天我不幸暴斃,你就給我陪葬!」
炎兒瞪大了眼,「什——」
「把桌上的食物吃了,不要想逃跑,要是你不見了,我就拿看守你的人開刀。」他冷笑打斷她,說完便轉身走了出去。
藹—可惡!
炎兒握緊雙拳在心里尖叫,忿忿的瞪著他離去的身影,她氣得直跺腳,卻猛然發現綁在她腳上的布條已經不見了。
壞人。
他果然是一個壞人!
看著自由的雙腳,她真是為之氣結。
因為他和她都知道,現在就算不綁她了,她也不敢逃。
……………………•••「壞人……」
發現他這一世是一個蠻不請理的壞人,實在讓她心里有些小小的受傷,雖然他前世也沒好到哪里去,但至少沒那麼頑……呃,好吧,他前世也一樣頑固。
無力的翻了個白眼,她再度蹙眉咕噥著,「可惡……」
「其實將軍沒你想的那麼壞的。」
突然冒出的聲音讓她嚇了一跳,一回首,就見鐵英嘴角噙著笑意站在門口,顯然是把她剛剛冒出來的詛咒全給听了進去。
「是嗎?舉個例來听听。」她轉回頭,不信的輕哼了一聲,繼續玩弄被她偷偷處理掉三分之二,還剩三分一的食物。
「舉例?像是李敢校尉其實是擅使鞭的好手,將軍讓李校尉去行刑,已經是多所寬宥、手下留情這類的事嗎?」他來到桌邊,盤腿在她面前坐下。
「既要留情何不干脆別打,他根本就是是非不分。」炎兒放下湯匙,滿臉不悅。
「軍令如山,不容質疑半分、朝令夕改,昨日將軍若未行罰,如何服眾?行軍作戰非同小可,最忌兵將自作主張,一日軍法未嚴格執行,便一日無法帶兵千萬。若然將軍昨日免了侍衛刑責,將來在戰時發生同樣情事,屆時牽一發而動全身,傷的可就不只是兩名侍衛的皮肉,而是萬千士兵的性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