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因戰不群人高馬大,那姑娘撞上反倒往後摔跌、抱在手中的紙卷頓時散落一地,戰不群也因她這一撞,腸胃一陣翻攪,腰一彎,連遏止的念頭都還沒來得及閃過,他已將胃里僅剩的殘渣和黃水吐了人家姑娘一頭一臉。
水若摔跌在地,還沒搞清楚狀況,不料一抬首便被人吐了一身穢物。聞到那酸臭的味道,她差點跟著吐了出來;加之臉上也沾了些,在上更是處處,她看著那惡心的穢物只想當場昏倒。
就在此時,她眼角卻瞄到那散落身旁的船圖也沾上了些穢物黃水,立時壓下了昏厥的念頭,驚慌失措、手忙腳亂地搶救那些連夜辛苦繪制出來的船圖,甚至顧不得自己臉上身上的髒污,反光直接以素手去拍拭船圖上沾到的穢物。
「小姐!這是怎麼回事?」慢半拍的巧兒這時才到,一看見自家小姐跪坐在地上搶救船圖、頭上臉上卻沾了濕濕黏黏酸臭的穢物,立時發出一聲尖叫,掏出手絹上前將主子扶起,邊擦拭她身上的髒污,邊抱怨道︰。「我的天,小姐,你先別拉了——」
「巧兒,你來得正好,快幫忙把圖擦干,遲了就糊了。」水若將先搶救回來的圖卷塞給巧兒,回身又要蹲下。
「小姐,你先將你自己整理干淨啊!小姐——」巧兒只能沒大的叫著主子,可水若根本不听,只忙著撿拾滾落至大街中央的船圖,氣得巧兒只能抱著酸臭的船圖,在旁跺腳。
拿自家小姐沒辦法,巧兒一回身,就見那罪魁禍首一臉死白、彎腰駝背地撐著牆面,氣得她對他叫囂道︰「你這家伙怎地走路不看路,難道沒長眼嗎?真是可惡逐項!要是少了一張圖,把你自個兒賣了都不夠賠。虧你還有臉站著,還不快過來幫忙!」
戰不群本是暈頭轉向的,被這小女婢一吼反倒清醒了些。他搖搖晃晃地轉身來要幫忙那位姑娘,豈料他人才站直,就听見身旁那小女婢又發出一聲尖叫。
「小姐,小心啊——」
他聞聲忙抬首看向那在街上撿圖的姑娘,就見她只顧著拉圖,竟渾然不知已到一條車馬擁擠的大街中央,就見一輛載著幾袋面粉的馬車一歪,以些微的差距閃過這擋路的姑娘,車上的面粉還因此掉了一包下來,「噗」
地一聲,面粉袋破了個口,頓時滿天都是散落飛揚的白面粉,駕車的車夫和街旁的人們皆給她嚇出了一身冷汗。
正當大伙兒松口氣的同時,卻听不遠處傳來陣陣快馬奔馳的蹄聲,巧兒還沒來得及去抓回自家小姐,那幾匹駿馬已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奔來。因前方馬車場起的塵沙加上四散的面粉,馬上的鏢客竟沒瞧見前方大街有位姑娘,仍以極快的速度奔馳而來。
街旁的人們見狀忙大叫,「前面有人啊!快停下來!」
蹄聲震耳欲聾,馬上的人根本沒听清楚旁邊的人在減些什麼。
就在巧兒要沖上前時,旁邊那黑胡子大漢拍了她一下——
「別動!」
黑胡子大漢彈射出去,淹沒在滾滾塵沙面粉中,下一瞬,策馬趕路的那幾位鏢客便帶著轟隆的聲勢風馳而過,徒留漫天飛揚白粉黃沙……
「小姐,咳咳咳,小姐……」巧兒一手拿手絹捂著口鼻,一手抱著船圖,眯著小眼,在渾飩一片的黃塵中擔心的往前模索,「小姐,你沒事吧?小姐?」
旁觀的人們驚魂未定,待大街上塵埃落定,卻讓眾人傻了眼——只見街上馬蹄踏過處空蕩蕩的一片,哪來的人?連個衣角都沒見著。
巧兒呆了一呆,茫然地環顧四周。「這……人呢?」就算是被馬踏扁了也該有個尸首,留下幾攤血吧?怎麼這會兒一眨眼人就不見了呢?
突地,一人拍了下她的後肩。
「喝?」巧兒駭了一跳,手一松,船圖和手絹頓時又落了一地。
她猛一回首,便見到一個身長七尺渾身雪白的面粉鬼。「哇——」
她駭得大叫一聲,登登登連退三步,叫到一半才看清那鬼手上打橫抱著另一個昏過去的女鬼——雖然那女的沾了滿臉的面粉,巧兒還是及時認出來那是自家小姐。
「小姐?」她止追沖上前去,凶巴巴地對著那高大的家伙大叫;「你把我家小姐怎麼了?快放她下來!」
戰不群想開口,但一陣惡心感又涌上喉頭,他怕又吐出來,只好緊閉著嘴露出苦笑。
罷在一旁伸手拍她肩的瀟湘樓店小二啼笑皆非的忙道︰「巧兒姑娘,你誤會了。這位爺救了你家小姐,他抱著大小姐為閃馬蹄,翻到我們二樓,但大小姐許是驚嚇過度,所以才落地便昏過去了。
「是嗎?」巧兒聞言略微收起凶狠的表情,但仍是滿眼狐疑,上上下下打量他。
「是呀。」店小二幫著說話。他方才人在二樓,親眼看見這位爺輕而易舉地抱著水家大小姐躍上二樓,那俐落的身手可讓他佩服極了。
「怎麼回事?」一身短褂勁服的男子伴著一輛馬車策馬經過,見到巧兒,便翻身下馬行了過來。
「許爺。」巧兒見來人是老爺的大徒許子棋,忙將事情解釋一遍。
許子棋听完前因後果,忙招來跟在後頭的馬車,戰不群配合的將手里昏過去的姑娘送上車,巧兒也跟著爬上了車照顧她的寶貝小姐,上車前不忘交代其他人將散落一地的船圖—一拾回。
「家師乃金刀水雲,在下許子棋。」水家大徒向戰不群拱了拱手,「敢問兄弟如何稱呼?」
戰不群聞言一愣,原來這姑娘竟是水家小姐,還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這時腸胃終于好了些,便拱手回道︰「原來是水大使的高徒,久仰久仰。在下戰不群。」
「多謝戰兄出手相救。戰兄該非洞庭人吧?這身髒污不好清洗,望戰兄千萬隨我們同歸水府淨身換取,好讓家師當面與你這謝。」
也好,反正早晚都是要去水家,既然現下有人帶路,再者那水家姑娘是受他所累,他理當隨行。雖然他酒癮犯了,可至少得等人家沒事,再去喝酒也不遲。戰不群略一思索,便欣然答應與之前往。
車馬沿著洞庭湖岸前行,放眼望去,正是白雲開處山爭出,清風拂去柳競搖的好風光。
洞庭的湖光山色雖非像蘇杭小家碧玉般輕紗掩面、處處玲瓏,像這般綿延數里的山水卻別有一番滋味,讓人生出洞庭,一水白連天的感慨。
湖上漁舟處處,湖岸附近則時有人家沿湖栽植水蓮夏荷,涼風一吹,便飄來荷蓮的清香,讓戰不群的精神頓時清醒不少、舒服許多。
車馬行了一刻鐘方在一府第前停了下來。
下了馬車,一措首,便見大門上掛著一塊匾,上書「水字世家」,其字蒼勁有力、龍飛鳳舞,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高手寫的;果不其然,落款便是名聞江湖的洞庭大俠——金刀水雲。
「戰兄,請。」許子棋伸手恭請。
戰不群忙跨過門襤,跟上同行。
來到大廳,大夫早已被人請回多時,這水家大徒便讓人將小姐送回房去。並差人帶這位大小姐的救命恩人至客房淨身換衣。
梳洗過後,換上了水家備好的干淨衣衫,戰不群又擔著下人穿過九彎十八拐的園林小徑,回到大廳。
才至廳前廣場,便見方才空曠的地方已讓數十名著相同白色勁裝的漢子圍成個圈,正中則有兩名男子正在交手,其中一名便是帶他進門的許子棋。他手拿大刀,另一人身著黑衣手持長槍,一刀一槍在場中有攻有守,提做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