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也是天賦異稟,有著異于常人的能力,但他卻沒讓旁人知道,包括他的家人及兒子,但在發現他這個孫子也有異能時,便給了他那只骨董表。
當天晚上,爺爺就病死了,那只表成了爺爺的遺物。
那一年他三歲,並不知道那個躺在病床上、和他有著相同異能的老人是他的血親,只是無動于衷地看著父親悲慟地流下淚來,看著父母籌辦喪事,看著母親替他穿上了麻衣,看著一些不認識的大人前來靈堂吊唁。
他一直對那位死去的老人沒有什麼感覺,直到數年後,年歲漸長,他才知道那一天他找到了人生的導師,卻也同時失去了他。
遺憾?也許有;傷心?卻還不至于。
但在遺失了那只骨董表的現在,那些許的遺憾又加深了點,畢竟那只表他戴了十幾年,已成了習慣,現下右手手腕空空的,總覺得有些不對。
眼皮逐漸沉重,他如是想著,也許明天去買一只新表來戴吧……
在他雙眼完全合上之前,天花板似乎有個小黑點晃了一下,吸引了他的注意。歐陽青睜開雙眼,卻發現那粒小黑點竟有向外擴散的趨勢,還來不及驚訝,耳中就听見好像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一名女子的尖叫。
什麼東西?
他蹙起了眉,發現天花板的黑點隨著尖叫音量的增大也迅速擴大,從黑點變成了巴掌大的黑影,然後越來越大、越來越大,而那名女子的尖叫也一聲接著一聲,越來越響亮,這感覺就好像……好像是有東西從很高的地方掉下來一樣!
而且看樣子快要壓到他了。
雖然這情況詭異莫名得教人無法置信,但他還是冷靜異常、動作迅速地在千鈞一發之際翻下了大床。
「砰」的一聲轟然巨響,他腳才著地,那東西就掉到了床上,而且……壓壞了床!
他瞪著那陷在破碎的大床之中、被床單覆蓋纏繞住的東西,還沒看清楚到底是什麼東西,那東西就發出了一連串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咒罵聲。
「啊──啊──啊──落地了嗎?落地了嗎?」那東西在白床單下亂模一通,似乎是在確認是否接觸到地面,然後隨即又開始大叫︰「好痛、好痛啊!媽呀!痛死我了!這到底在搞什麼鬼東西啊?!」
這句話應該是他問的才對吧?
歐陽青莫名其妙的瞪著那在白色床單中拚命蠕動、掙扎著想出來的東西,又忍不住抬頭看了眼天花板,卻見天花板依然還是天花板,不見有破洞,也不見有黑影,事實上,那上面連個黑點都沒有。
當他重新低首,就見它終于從糾纏的床單中找到出口,「啪嘶」一聲,一個東西突然撕裂了床單,從白色的床單下冒了出來。
看到那東西,歐陽青在瞬間呆了一下。從床單下奮力突圍而出的東西,竟然是……竟然是一只手?!
正確的說,那是一只幾近透明的手臂!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忍不住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但他一瞬也不瞬的盯著那只……手,它真的是透明的,雖然是在黑暗中,但他甚至能十分清楚地看到那只手後面的擺設。
「誰……誰來幫我一下啊?」那只手在空氣中揮動,發出艱難、挫敗、嬌憨的女音。
直到此刻,他才發現那只手的其他部分還在床單下掙扎。
不知怎地,他竟真的伸手抓住了那只細瘦透明的手腕,沒想到他才輕輕用了點力,那東西就整個月兌離了亂七八糟的床單,而且似乎因為力道過大,它整個撞到了他身上,然後立刻像踫踫車一樣又反彈回去,不過這次那東西倒是整個月兌離了床單,坐在斷成兩半的大床中。
「哇,搞什麼?很痛耶,你這家伙怎麼這麼粗魯?不會小力點啊!」
那東西……不,應該說是「她」,她抬起接近透明的左手,揉著撞到他胸膛的額頭,不悅地瞪著他怪叫著。
歐陽青雖疑惑,但仍是面無表情,他看著她,發現這個透明的女孩長相十分可愛,大大的雙眼、長長的睫毛,還有彎彎的眉、小小的虎牙、甜甜的酒窩,當然她並沒有對他笑,只不過她大聲說話時,酒窩也會隨之出現。
她額前覆蓋著整齊的劉海,長長的秀發綁成兩條辮子,而她身上……歐陽青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身上的衣著,他想如果他沒弄錯,那應該不是泳裝。
「啊,大變態!你在看哪里?」發現他的視線焦點,她大叫一聲,甩開他的手,急忙抓起旁邊的床單遮住自己只著內衣褲的身體。
她話聲方落,房門突然被人推開,電燈也被人打了開來,室內頓時大亮。
「少爺,你沒事吧?」原來是木管家听到巨響,帶著幾個下人匆忙趕來。
歐陽青回身,輕描淡寫的道︰「沒事。」
「這床……怎麼……」木管家一看到斷成兩半的床,不禁愕然。
「不知道。」他看了眼尷尬地坐著的女孩,木然地照實回答,本以為木管家接下來會問這女孩的來歷,卻見木管家在听到他的回答後,有一瞬的不自在,跟著冷靜很快便重回臉上,鎮定的吩咐眾人將壞掉的床搬出去,其他人立刻照辦。那樣子,看起來像是木管家及其他人都沒發現那女孩的存在一般。
「喂……喂喂喂,搞……搞什麼鬼啊?」透明女孩不曉得該怎麼辦,斷成兩半的床被人合力各搬一半出去,她咚的一聲掉到地上,身上的床單也被一名女僕上前拉起另一邊作勢要收起來。
她見狀用力的抓住床單的另一頭,焦急地對著那個在收床單的女僕大叫︰「喂,這位姊姊,別那麼小氣啊!我身上沒穿衣服,借我遮一下啦!」
女僕一副沒听到的模樣,只看著那像是被勾住的床單,視線焦距卻不在眼前的女孩身上,像是完全沒看到她一樣。
抱著一半床單,女僕走上前兩步低頭一看。
咦,地上沒有會勾住床單的東西啊?
女僕奇怪的用力再一扯,床單整個被扯了起來,最怪異的是,那個女孩也是,她因為緊抓著床單。在空中滾了兩圈也被女僕扯了過去。
這時歐陽青終于發現另一個不對勁的地方了,那女孩整個人竟然是……浮在半空中的。
他愕然地瞪著眼前怪異的情勢,透明女孩似乎還沒發現人家看不見她,依然又急又氣又羞的跟在那女僕身後碎碎念,想讓人家給她一點布料遮身子。
「少爺。」
「什麼事?」他開口,視線仍盯著那個跟著女僕走向門口的透明女孩。
「我先讓人搬客房的床過來,明早再叫家具行送新床來可好?」
「不用了。」他回頭面對木管家,「我今晚直接睡隔壁客房就好。」
「是。」木管家應聲。
歐陽青沉默了一會兒,再次看向那個已經快到門口的透明女孩,忍不住開口︰「那個……」
「啥,哪個?」本要轉身離開的木管家立刻收回腳,不解的看著自家少爺。
他在最後住了口,盯著門口那女孩,微蹙了下眉,才揮手道︰「沒……沒事,都下去吧。」
「是。」木管家一躬身,便帶著下人們告退,那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透明女孩,也跟著女僕一塊走出門外。
一切在剎那間又歸于寂靜,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除了他那張被人搬走的大床。
歐陽青再度抬頭看了看白色無瑕的天花板,然後又低頭瞧瞧原該有床、如今卻空無一物、只留著一些木屑的地板。他很快的想了一下便確定雖然已經有許久沒踫見了,但如果他沒弄錯,那女孩的確是「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