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想,她的心情不由得好了起來,便將骨董表放到床頭上,然後把所有的寶貝又收回盒子里,這才向後成大字型倒在床上。
看看牆上時鐘離垃圾車來的時間還早,她決定先閉目養神一下。
因為在外頭跑了一天,沒多久,她就進入夢鄉了。
日頭落下,她徐緩的呼吸聲輕微的在房里響起,牆上鐘內的秒針也規律的滴答滴答的走著,窗戶外偶爾傳來幾聲狗叫和隔鄰電現機里的綜藝節目笑鬧聲。
一切,就如平日一般正常。
忽然,她向左翻了個身,右手在無意識中打到了床頭上那只骨董表,表啪啦一聲掉到地上,原本動也不動的秒針因為突如其來的撞擊跳了一格,房內的空氣猛地震蕩了一下,林菱卻仍閉著眼,只伸手抓了抓有點發癢的小臉,便又毫無所覺地繼續睡大頭覺。
苞著,秒針像是被極大的兩種力量向順時及逆時的方向拉扯著,就在那極細的秒針快要斷掉的時候,向前拉扯的力量贏了,秒針又向順時的方向走了一格,然後一格又一格,慢慢、慢慢地越來越正常,不久便開始十分規律的向前走著。
隨著時間的移動,林菱臥房里的東西突然扭曲起來,而且開始劇烈震蕩,正當她終于驚覺不對、想張開雙眼時,卻發現身下的床竟然不見了,她整個人猛地往下掉落。
「哇啊──」林菱驚叫出聲,張開眼,眼前卻是漆黑一片,黑到伸手不見五指,而她竟然還在往下掉,所以只好在黑暗中繼續死命的、用力的、拚命的尖叫!
第二章
沒有表情的表情,往往就是最痛苦的一種表情。
從學校直至回到家中,歐陽青腦海里就一直浮現這句方自在形容風琴所說的話。他知道,方自在是故意說給他听的,因為他也是沒有表情的人。
但他痛苦嗎?什麼又叫痛苦呢?
司機將車開到門口,歐陽青下了轎車。
「少爺。」木管家接過他的書包。
他面無表情的繼續往前走,腳下的皮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微弱的聲響,回蕩在空蕩蕩的大屋子中。
听著空曠的聲音,他踏上樓梯想著,他其實並不知道什麼叫做痛苦,沒有表情,是因為少有什麼東西或事件能引發他的情緒。
來到偌大的臥房中,他褪去身上的制服外套,丟到衣帽架上,才走到隔壁的書房打開電腦。
一名女僕送來一杯熱咖啡,隨即垂首告退。
雖然她一臉鎮定,但他卻很清楚的看見她剛才端著杯子的手在微微顫抖。這屋子里的人幾乎都怕他,只是怕的程度不一樣,像木管家在面對他的時候就比較鎮定,甚至比他親生母親還要鎮定。
螢幕跳到DOS畫面,他雙手飛快的敲打鍵盤,一邊叫出想用的執行程式及檔案,一邊伸手去拿那杯熱咖啡,伸出去的手卻不慎將那杯咖啡從桌上踫翻。
眼見咖啡灑落半空就要落地,卻在一瞬間,咖啡杯被定在半空中,連那分散成無數黑色水珠的液體也一一停格,然後,滴溜溜地像變魔術般,一顆顆乖乖地滾回停在半空中的杯子里。
他伸手拿起浮在空中的咖啡杯,輕啜了一口,像沒事人般的繼續操作電腦。
其實他也知道那些人會怕他,大半原因不是為了他有一雙異于常人的青綠色眼瞳,而是因為他這身讓人害怕的特異功能。
假如他早上個幾百年,也許會被人當作是妖物群起圍攻吧。
不像雷易和風琴他們是代代相傳,歐陽家的這種能力是屬于隔代遺傳型的,因為雙親都沒有,所以連他們都怕他,怕他這個出自于他們骨血的兒子。
也因此在他國中時期,父母決定要移居美國並將總公司遷到紐約時,他沒有跟去,好心得讓不知如何和他這個兒子相處的雙親到美國紐約去過他們的日子。
雖然他們沒有說,但他知道,他們的的確確松了一口氣。而不知為何,對父母的離去他一點感覺都沒有,沒有悲傷、沒有難過、沒有喜悅,也沒有半點開心,他就是一點感覺都沒有,接下來照樣過著一成不變的日子。
不知不覺中,四年過去,他從國中升到高中,他的雙親一年會回來一次,平常則會定時捎來訊息。四年來,他還是一點感覺也沒有,這屋子里的人除了木管家有好一點,其他人還是同樣的怕他,他也不覺得這樣子有什麼好或不好。
反正日子就是這樣過,春去秋來十八個年頭,他從來不覺得昨日與今日有啥不同。
曾無意中听到下人批評他對雙親太過冷血無情,也許他生來真的就是少了點什麼,所以才會多了這樣特殊的能力。
冷血嗎?或許吧。
他扯了下嘴角,無聲的諷笑著。老實說這樣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他從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還不是這樣活了十八年,如果沒有什麼意外,他會這樣繼續無感的活著,直至死去的那一日來臨──
敲門聲傳來,他頭也不抬的道︰「進來。」
「少爺,晚飯準備好了。」木管家恭敬的站在門口垂首詢問︰「少爺要在這邊用餐,還是要到餐廳?」
「到餐廳。」他關起檔案,等電腦回到DOS系統,然後才按掉電源,螢幕隨著電源切斷一閃而逝,就如同往常一樣,他卻覺得有些不對勁而杵在原地。
他如同以往一般的動作,就像往常一樣的時間、地點,而他的手還壓在電源鈕上沒有收回……
什麼地方不對?
他面無表情、動也不動,盯著已經黑成一片的電腦螢幕,然後視線從螢幕移到指尖,跟著到了手腕,然後上了手臂……倏地,視線又回到了右手手腕上。
一向平靜無波的眉宇微蹙了起來,他以左手握了一下右手手腕又旋即放開,攢眉想了一下,才轉身走出書房,來到餐廳。
在餐桌旁坐下時,讓人喚來了木管家。
「少爺?」
「表掉了。」他一邊淡淡的說著,一邊拿起刀叉切割僕人送上來的牛排。
表?!少爺從小到大只戴一只表!是那只歐陽家家傳的骨董表!
木管家臉色微微一變,立即躬身道︰「我馬上派人去找。」
「應該在校門口。」歐陽青抬首瞄了他一眼,一臉木然的提醒道︰「我上車的地方。」
「知道了。」木管家點頭,馬上轉身出去,派司機帶兩個人回學校找表去。
屋外,黑夜降臨,一彎弦月孤單地掛在天上。
幾個下人退出去後,歐陽青繼續在鋪著白色亞麻桌巾的長餐桌上切割著牛排,清冷的刀叉聲孤單地回蕩在空氣中,偶爾才會響起女僕幫他倒紅酒的聲音。
屋子中沉悶、窒人的氣息,一如以往的日子……
※※※
從浴室洗完澡出來,歐陽青見木管家已替他準備好睡袍拿在手中,恭候一旁,臉色有些發白。
「少爺……」他趨前將睡袍遞上。
「表沒找到。」歐陽青看了管家一眼,替他說出未說出口的話。
木管家低著頭,鎮定的回答,「是。」
一手一只套上了睡袍衣袖,他淡然說道︰「找不到就算了,讓他們回來。」
「是。」木管家又鞠了個躬,轉身想出去通知下人,卻遲疑了一下,轉過身來,「少爺,老爺那邊……」
「是我弄丟的,我會去說的。」
「是。」他又點了下頭,才趕緊轉身出去,下樓去召那三個還在校門口找表的人回來。
歐陽青等木管家出去後,便熄燈上床睡覺。
黑暗中,他人躺在床上,卻了無睡意,只是藉著微弱的月光看著天花板,左手不由得又握住了右手手腕,想起了給他那只表的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