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蕭靖忙叫她小聲些「你輕點聲,別吵醒了……」他轉身欲指床上的人兒,沒想到卻見戰青睜著烏黑大眼,臉上神色有些怪異的看著他倆。
他那根伸在半空的食指尷尬的架著,半晌才縮了回來。
發現自己吵醒了病人,杜念秋吐吐了小舌抱歉的對著戰青說︰「哎呀,對不起,把你吵醒了。」
「沒……沒關系。」戰青扯出一抹微笑,掙扎著要坐起身,蕭靖立即趨前幫忙,她卻看都不看他一眼。
「對了,我姓杜,叫念秋。你以後喚我念秋便行了。」杜念秋笑著自我介紹。
「你好。」戰青回她一笑,發現自己很難討厭這位美艷動人的姑娘。「我叫戰青。」「我知道,戰姐姐是海龍戰家的當家主子。」杜念秋一坐在床榻旁,將蕭靖給擠了開去,自動自發的握起戰青的手,熱絡的笑著道︰「妹子我對你仰慕已久啦!」
「仰慕?」什麼意思?戰青茫然的瞧著她。
「戰姐姐是當今世上的女豪杰,你一個人帶頭著戰家船隊,打潛盜、游四方,簡直就是威風凜凜,妹子我可是好生崇拜著呢!」杜念秋雙眼發亮的望著她,「戰姐姐,改明兒個可否讓我也上船玩玩呀?」
「呃?」這位杜姑娘似乎認為上船是很好玩的事,戰青愕然瞧著她,實在不知該如句回答。
「別胡鬧了。」蕭靖好笑的輕斥,「船上生活可不是你想像中那般輕松,你那一身細皮女敕肉怎經得起風浪折騰?我看你上船沒兩天就會哭著要下船了。」
戰青听了,下意識地低首看著自己放在涼被上的雙手。望著左手背上的疤痕,她忍不住以右手遮住它,卻因此感覺到手心的粗糙,不由得握起拳頭,將雙手縮到身側,心中有些難受……
「誰說的?戰姐姐都行,為什麼我不行?」杜念秋不滿的瞪著他抗議。
「她和你不一樣。」
「哪里不一佯?」杜念秋杏眼圓睜的問道。
她也很想知道。戰青微微昂首看著他,莫名想知道在他心中,她究竟和這位念秋妹子差在哪兒?
「人家戰姑娘從小在船上長大,懂事冷靜果決、精明能干,不像你嬌生慣養的,還有三位師兄寵著,舍不得你受半點委屈。」蕭靖伸出食指一點她的額頭,寵溺地笑道︰「你呀,還是少上船去自討苦吃吧。」
戰青听到他的稱贊,心頭卻沒來由的緊縮起來,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原來,她在他心目中只是一位堅強能干的姑娘而已……
她黯然垂首,突然羨慕起這位備受眾人呵護嬌寵的風雲閣小師妹。
她……其實也很希望有人能疼寵愛憐的,可是,沒那資格呀,她不像杜念秋那般嬌媚動人,也早忘了如何放段,所有對她示好的人,都在起始之初便被她想盡了各種理由推拒于千里之外,因為不想放棄證明自己的機會,所以抗拒有心人的追求,弄得現在這般田地,她也怪不得別人。
誰會想疼寵她這樣一個沒啥姿色,既倔強又不會撒嬌的女子呢?
是她自己選擇了這條路,但今時今日,同樣的認知卻讓她的心微微發疼……
※※※
戰家船隊一在長安靠岸,祁士貞便帝著默兒及小周,連同蕭維與小三子主僕倆趕往風雲閣。
風雲閣大廳上,眾人齊聚一堂,戰青經過幾日休養,身子幾己完全復原。
路上雖己得知戰青的傷勢已無大礙,但祁士貞仍是在親眼見到他的寶貝丫頭完好如初的能走能站時,才放下心上大石。
「真是的,你這丫頭可把二叔嚇壞了。」祁士貞叨念著,回身見著蕭靖連忙向他道謝,「小老弟,這次可真多虧了你。」
「二爺別這麼說,這是應該的。」蕭靖微笑回道。
「不過,你是否該給咱一個交伐?」祁士貞一揚眉,暗示道。
蕭靖懂得他的意思,連忙把握機會拱手道︰「晚輩蕭靖,還請二爺將戰姑娘許配予在下。」
「什麼?」戰青驚愕的轉頭看他。
其他人的反應是諒喜多半,但多數是看好此事,除了當事人以外,沒人發出聲音。蕭維雖是訝異,但對小弟的決定並未覺得有何不妥,是以只沉默的站在一旁。
祁士貞呵呵笑了笑,也不理戰青,只問蕭靖︰「你這算是提親?」
「是。」蕭靖堅定地微笑點頭。
「你無家無業,拿什麼娶青丫頭?」祁士貞叉腰問。
蕭維聞言,搶在蕭靖之前插話道︰「蕭靖是幽州蕭家的當家主爺,婚宴、聘禮方面絕不會讓戰家失了面子。
蕭靖神色突變,他看著大哥,本想說自己不是,但這要是風雲閣,並非自家地方,加上眼前是與戰青的婚事為重,是以他便忍了下來。
蕭維微微一笑。他便是看淮了小弟不會在外入面前給他難看,所以才借機將當家的位子硬塞給他,讓他不能拒絕。
「那好——」祁士貞笑咪眯的才要答應下來,戰青卻突然出聲。
「我不嫁!」她臉色難看的起身反對。
「丫頭……」祁土貞皺眉想要勸說。
戰青卻未理他,只面向蕭靖,臉色有些慘白的道︰
「你不欠我,用不著勉強娶我。」
「誰說的?」祁士貞站趕身,一拍茶幾,「姑娘家名節最重要,你和他單獨相處三天,他不娶你,誰娶?」
「二叔!」
戰青難堪地想要爭辯,卻听祁士貞對著蕭靖正色問道︰「小子,我問你,你第一天是用什麼方法處理丫頭的毒?」
蕭靖無言,只是意味深長的看著戰青,久久才道︰
「我把毒血吸出來。」
什麼?他吸……
老天!戰青全身一僵,一想到他曾以嘴吸吮她的……
她頓時面紅耳赤氣息紊亂,只覺得左胸傷處突地的燙,熱度直襲她四肢百骸,令她尷尬得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
「丫頭,你就別再倔強了。」
風雲閣客房里,祁士貞規勸著戰青。
「你知不知道當今聖上為改善全國人口銳減的情況,前兩日下了一道聖旨,令民間男二十歲、女十五歲以上,還沒有婚配的,由州縣宮負責幫助結婚成家,家貧無力成親者,由當地富戶資助完婚,還將婚姻及戶日增減情況列為考核地方宮員政績的內容之一。要知道,咱們月初己在揚州入籍,戰家若要向內地河運發展,必不能得罪官府,你要不嫁蕭靖,也得另找一個男子來成親呀。」
戰青聞言臉色更加蒼白。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聖旨?
這皇上沒別的事好管嗎?老百姓有沒有成親關他啥事呀?
祁士貞見她神色難看、一語不發,便以退為進的道︰
「您若不願,這次計劃便算了,咱們幾個老家伙是不會怪你的,不過就是在島上終老一生罷了,唉,其實閑來無事,含飴弄孫也是不錯的……」
戰青心中一緊,難過的咬著下唇。她當初會想往河運發展,為的就是想要替島上那些年事已高以及身體傷殘的船員們找出一條生路。
有許多船員常常在體力稍一衰退,經不起潛上風浪時,被強迫上岸退休,但在潛上討生活的人,哪一個不是在船上待了幾十年,除了待在船上,他們不知能在岸上做什麼,久了,精神委靡不振,身子也越加虛弱,有些還漸漸痴呆了起來,讓人心酸不己。許多船員常是一被強迫上了岸,便像是被宣判死刑般了無生趣。
其實他們並非真的已到了無用的地步,只是到海上討生活對這些人來說己不再適合。戰青想了許久,才想到雖然海上不行,但若換成了河上就沒問題。對這些經驗老道的船員們來說,河上的小小風浪根本無法與海上的狂風暴雨相比,他們絕對應付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