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怎麼了?」尹秀娟壓下脾氣,蹙眉問︰「是不是和前幾天那位男的有關?」
「沒有。」她疲倦的合上眼,低聲回答。
「什麼沒--」尹秀娟火氣又上心頭,才提高了音量,卻被剛進來的忠哥捂住嘴,攬著她的腰就將她強行帶出房去。
一出了房門,忠哥才松開手,尹秀娟就瞪著他嘰哩瓜啦的鬼叫︰「你搞什麼啊?」
「你太吵了,她需要休息。」
「我哪有!」她抗議,嘴巴還不斷地冒出停不下來的言語。
忠哥听而不聞,抓著她的手,硬將這只音量奇大、脾氣暴躁的小麻雀帶離門邊,還給劉少君一個清靜。
※※※
無論如何,我愛你……
這是他最後說的一句話,那樣低沉沙啞的聲音,一次次的回蕩在耳邊,忽大忽小、忽遠忽近,一次又一次的重復著;重復著他的深情,重復著他的不舍,重復著他的承諾,重復著、重復著……
她無時無刻都能听見他的聲音,每分每秒那聲音都在提醒她的心痛,戳刺她的傷口。
「不……不要……」劉少君發出痛苦的申吟和啜泣,緊捂著耳朵卻仍听見張鴻羽沙啞的嗓音,閉上雙眼仍能看見他強裝出來的落魄笑容和眼底藏不住的苦澀傷心。
無論如何,我愛你……
「別再說了……」她捂著雙耳,蜷縮在被窩中,淚水上不住的滑落,「別再說了。為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對她?為什麼他要說出口?為什麼不讓她就此死心就好?如果他沒說,這一切就可以變得比較容易,那麼她就可以假裝……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假裝他只是同情,假裝是她自作多情,假裝這一切只是一場無疾而終的夢。為什麼……他要說出口?所有關于他的影像伴隨著那句話在腦海中反復播送,一遍又一遍地提醒她,是她自己把幸福葬送掉。
這樣做,到底是對還是錯?
※※※
逞什麼強呢?
腦中一個聲音對他這麼說著。
張鴻羽全身濕透的坐在大皮椅上,上衣扣子被他扯掉了兩顆,他雙腳交疊架在辦公桌,褲管還在滴著水,一頭短發又亂又濕,同樣也在滴水。他一手拿著一瓶XO,直接就以瓶口對嘴喝了一口。
逞什麼強呢?大笨蛋!不就是個「前」未婚夫而已,你愛她不是嗎?反正那王八蛋已經結婚了、死會了,她再愛他也沒機會了,你為什麼不會假裝不知道,別問她啊!只要持久下去,她終有一天會被你感動的。
「是啊……是啊……被我感動……呵呵……」他醉醺醺的邊干笑邊開口同意腦海中的聲音,「我……我敬你……」他舉起酒瓶向著空無一人又烏漆抹黑的辦公室晃了一晃,又對著嘴灌了一口。
那你為什麼還要問她?為什麼還要逞強假裝沒事呢?
「因為……嗝……我愛她……你……你不知道……嗝……」他打了個酒嗝,伸出食指左右搖晃。
我知道你愛她。
「不,你……你不知道……」他一手遮住了臉,一手還緊抓著酒瓶,聲音有些破碎,「我希望……她愛我……」他一臉哭笑不得,閉著眼說︰「但她沒有辦法……她愛的……是那個裝模作樣的王八蛋……」
「所以你就藉酒澆愁?」「對,不對!」張鴻羽語無倫次,突然發現這次的聲音不是從腦海中傳出的。
他張開眼,移開擱在臉上擋住視線的手,很努力的瞇著眼看向黑暗的前方。
柯英杰「啪」的一聲將電燈打開,一瞬間,滿室通明。
張鴻羽立刻又合上了眼,申吟的詛咒著︰「小柯,把燈關掉!」
「我和你說了他在這里。」凌俊身上穿著一套全黑的皮衣皮褲,她兩手插在褲袋中,站在柯英杰身後。
「我沒說不信。」柯英杰淡淡的邊說邊走上前,卻在地上踢到兩瓶已經空了的酒瓶。他皺起眉問︰「你喝了幾瓶?」
張鴻羽雙眼此時已有些適應刺眼的光線,他眨了眨眼,遲鈍的說︰「我……嗝……忘了……」他看見柯英杰身後的凌俊,瞼上露出笑容,伸手向她揮了揮,「小……小巫婆……你來陪……陪、陪我喝酒嗎?」
「不是,我擔心你們,所以下午搭飛機上來看看。」她揚起嘴角,好笑的問柯英杰「他現在是在結巴嗎?」
「你說呢?」柯英杰強行拿走張鴻羽手上那瓶還剩下三分之一的XO。
「我沒看過他結巴,也沒看過他醉成這樣。」凌俊似乎覺得很有趣,「可惜沒相機,要不然把他這德行照起來,將來可以拿來威脅用。」
「誰說沒有。」柯英杰眼尖的看見桌上的相機,拿起來丟給她。
凌俊雙眼一亮,俐落的接下,還笑咪咪的問向早已醉得不知今夕是何夕,開始胡言亂語的張鴻羽︰「大個兒,你說我們該照幾張?」
「好……照相……越多……越、越好--」他突然站起來點頭,卻在下一秒整個人倒在柯英杰身上昏睡過去。
「啊?昏了。」凌俊眨眨眼,拿著相機敲敲左手心,「現在怎麼辦?」
她話才問完,便和柯英杰互望一眼,隨即兩人很有默契、異口同聲的說︰「把他再弄慘一點。」兩人一陣忙碌後,才並肩站在一起,望著醉死過去的張鴻羽。
「你覺得如何?」凌俊詢問。
「嗯……再加點水會落魄點。」柯英杰打量了下才回答。
「對喔。要不要再把他臉上多弄一些淤青,看起來會比較可憐?」凌俊提議。
「是不錯,但怎麼弄?揍他幾拳?」他揚眉。
「不用,要是把他打醒了就沒得玩了。」她從背包里掏出化妝包,得意的揚起眉將之拿在空中晃了晃,「看我的!我幫他畫淤青,你拿杯子去裝水。」
柯英杰點頭,走了兩步又停下來回頭問道︰「你確定那女人真的愛他?」
「如果她不愛大個兒,我就不姓凌。」她說得信誓旦旦,臉不紅、氣不喘的。
他听了才再邁開步伐去裝水。
布置好後,他們便拿著相機照了不少張鴻羽既落魄又可憐的相片。
※※※
一個星期過去,當張鴻羽終于可以正常上班,掩去心底的頹喪和落魄時,凌俊和柯英杰也覺得時機到了,便由凌俊背著那一紙袋洗好的照片去找劉少君。
紅花點點開滿樹頭,凌俊下了車抬頭一看,不禁為這兩棵巨大的鳳凰樹而傾倒。
陽光穿過稀疏的枝葉灑落而下,她穿過樹蔭下,來到門前,按了兩下電鈴。
劉少君從對講屏幕上看見是她,有些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才開門。
「你好,好久不見。」凌俊露出微笑,打完招呼就旁若無人的往里走。
「呃……你好。」被她闖得有點措手不及,劉少君只得跟在她後面也來到客廳。
「你家里滿不錯的,我喜歡前面那兩棵鳳凰樹。」她一旋身就靠坐在大窗前的圓木桌邊,笑得很甜。
「你……有事嗎?」劉少君坐在輪椅上不安的問。她和這女孩不怎麼熟,她怎知道自己的住址?難道是他告訴她的?她心一緊,不懂他為什麼這麼做。
「我上台北玩,順便帶個禮物給你。」凌俊將紙袋交給她。
「不用了。」劉少君為難的不想接,但她卻伸直了手停在半空中,堅持一定要她收下。半晌後見她不肯收手,她才接了過來,勉強的笑了笑,「謝謝。」
「不客氣。」她見劉少君將紙袋放在腿上,便催促她,「你不拆開來看看嗎?」
「呃……」劉少君雖覺得奇怪,但在她熱切的注視下,只好尷尬地照她的意思拆開紙袋,一邊問著︰「里面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