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異的感覺涌上心口,他有些懷疑眼前看起來極端脆弱,似乎一踫就碎的小女人,真是當年那個叱 商場和他同場較勁的女強人劉少君嗎?
「你……」
「你到底有什麼事?」她突兀地開口,聲音因為緊張略顯尖銳。
「我們可以坐下來談嗎?」他指指客廳的沙發。
「我是坐著的。」她不肯後退,略帶惡意的話沖口而出。
「抱歉,我不是有意……」他尷尬的站在原地。
他的道歉讓她心中生起一絲羞愧,但一下子便被強烈的防衛情緒淹沒了。她坐在輪椅上背脊挺得直直的,「你到底來找我做什麼?」
「你……」他本想問她為何沒找他賠償,但到了嘴的話語,不知為何竟成了完全不同的意思,「你是不是很恨我?」
此話一出,兩人同時一呆,問話的人比被問的人還要驚訝。
張鴻羽不懂他怎會問這麼白痴的問題。這種事還要問嗎?他把她撞殘了,把她美好的人生給毀了,白痴都知道她恨他。
他閉了下眼,暗自申吟了一聲。老天,他到底在說什麼?詭異的是,他竟然還希望能從她口中听到否定的答案。
劉少君雙眼越睜越大,她開口重復他的問題,「我是不是恨你?我是不是很恨你?」她越念越大聲,表情扭曲的道︰「這就是你要談的事情,你怎敢……怎敢跑來我家問我這種問題?!你是特地來嘲笑我的嗎?我雙腿殘了還不夠嗎?這樣做很好玩嗎?」她氣得全身發抖,深深吸口氣想穩定情緒,卻沒多大效用,終于忍不住破口大罵︰「我恨不恨你?我當然恨你!賓出去!听到沒有?你給我滾出去!」
「劉小姐……」他發現她誤會大了,忙著解釋。
劉少君根本听不下去,見他不動,干脆抓起身旁的東西就丟。「出去!你這個人渣、王八蛋!傍我滾出去!」
「劉小姐,我無意--」他低頭閃過一雙拖鞋,見她竟抓起一只花瓶要丟他,立刻住了嘴忙不迭地退出門外。
「我不想再看到你!別再讓我看到你!」她費力的推著輪子向前,叫出兩句話後,立刻將大門當著他的面用力甩上。
張鴻羽站在門口低頭看著狼狽的自己,他閃過了花瓶,卻沒閃過花瓶中潑灑而出的水和花。
苦笑的伸手將落在他頭上、身上的花草拿下,他看看緊閉的大門,決定今日不宜再繼續下去。
無奈的轉身走回車上,他不禁奇怪自己剛才到底哪根筋不對勁,竟會認為這女人很脆弱?還問她恨不恨他?
敝了,他是腦袋秀逗了不成?是不是他這幾年用腦過度、體力透支所造成的後遺癥?或許回去睡一覺會好一點,或許吧……
她不肯見他。
從那日之後,劉少君就不肯見他。張鴻羽用盡了各種方法好言勸說,她不見他就是不見他,她甚至為了他將她家中的電話插頭拔掉,就連門鈴的電線都剪了,而且足不出戶。
這女人過的到底是何種隱居的生活?
她一直不肯見他,再加上他本就對她有著深深的愧疚感,和心中那股對她不知何時冒出來的憐惜,所以他便和她耗上了,干脆調了三天假來守在她家門外,他就不信她三天都不用出門,打定主意一定要和她談談關于那次車禍的問題。
雖然辰天傳來的資料上寫著她一星期只出門一次,他本來還不怎麼相信,但守在她家門外整整兩天都未見大門開過,他才知道那是真的。
資料上有說她的經濟來源是一家出版言情小說的出版杜,還說她是言情小說的暢銷作者。
作者?言情小說?
一想到這個,他腦袋便自動浮現小時候在租書店里看過的煽情封面,記憶中那種書的封面不是一些外國女人貼在男人身上,就是男人俯身親吻女人半果的胸。
實在教他難以想象那位從以前便全身上下都包得密不透風,樣樣循規蹈矩的女強人會去寫那種東西。
後來他到書局去找她寫的小說時,才發現國內的小說封面沒像翻譯小說那般煽情,反而很清純可愛,甚至有些看起來非常的不食人間煙火。
今天是他在這兒守門的第三天,反正她也不肯讓他進去,又不肯理他,在屋外站了幾小時不見她開門,他閑來無事便在她家門前只及膝高的花圃矮牆上坐下,看起她寫的文藝愛情小說。
陽光正盛,張鴻羽就這樣坐在人家大門前的樹蔭下,也不管人來人往。一副輕松寫意的樣子,好象他正待在自家客廳沙發上。
屋內,劉少君就在窗戶邊,一眼便瞧見他竟然大剌剌地在她家門前看起書來,若不是她腳不方便,她非拿水潑他不可。
當初會租下山腳下的這棟房子,一是因為它是平房,對她來說行動較為方便;
二是因為遠離市區,所以很安靜;三則是它的外觀實在很賞心悅目,看起來就像童話里的夢幻小屋,屋前有兩棵高大的鳳凰樹,低矮的花圃圍牆圈出屬于她的地方。
整棟屋子的造形有點類似國外社區住家,矮圍牆內便是一片草坪,然後才是這棟小屋。
雖然說房租貴了點,但她覺得很值得,可是,沒想到現在她竟然會抱怨起那座毫無實用性的美麗矮圍牆,只因為它擋不住那個家伙的入侵。劉少君掀起窗簾一角偷看他,見他一副悠然自得,她只能暗自在屋里生著悶氣。
這男人到底想做什麼?今天已經是他待在門外的第二天了,他難道不用上班嗎?就算是業務員能自由分配時間,他連續三天不上班也太夸張了吧!
不對,她記得五年前他便已和她同樣升為業務經理了,難不成他現在位居更高的職位?但他若還在藍星,應是職位越高越忙才對呀!
煩死了,她管他現在到底是做什麼的。劉少君皺眉暗自埋怨,這家伙到底要在她家門口守株待兔多久?難道她若不見他,他便要繼續守下去不成?真是氣死她了,害她現在都沒心情寫稿,看到他就煩。
忿忿不平地想將窗簾放下,她卻突然看到他站起來和經過的隔壁王媽媽說話,只見他伸手指著屋子,然後兩人視線都望了過來,她忙將窗簾放低。不知他和王媽媽說了什麼,王媽媽竟一副要過來敲門的模樣,令她立時頭皮發麻。
棒壁的王家夫婦都是熱心人,她剛搬來時,他們幫了她許多忙,若王媽媽過來敲門,她就不得不開門了。
「卑鄙小人,用這種不要臉的人情攻勢。」就在她咬牙用力的罵那家伙時,卻見他對王媽媽揮了揮手,好家在說不用。
咦?她有沒有看錯?
啊,他似乎真的在和王媽媽說不用,因為王媽媽在對他說了幾句話後,就轉身回家了。
那姓張的又轉頭看了眼屋子,然後又坐下來看書。
劉少君腦袋一空,有些發愣地看著他坐下的背影,半晌才放開窗簾收回手,然後推著輪椅回工作室。不過那一整天,她還是只瞪著計算機屏幕,一個字都沒打。
翌日清晨沒見張鴻羽守候門外,劉少君松了一口氣,但心頭卻有一點……什麼呢?或許……是有點悵然若失吧。
「才怪!」她不高興的出聲打斷這想法,嘟嚷道︰「鬼才會為那王八蛋悵然若失!」真是的,都是她自己老寫些風花雪月的故事,腦袋才開始變得越來越不正常。
「劉少君,你理智點,所有的事情都可能發生,但卻不是在現實生活中,而是在小說里。尤其是那種不切實際的……」她對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訓話,但最後那兩個字卻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