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羽沖到羅芸身邊,抱起血流不止的她,著向站在台階上面無表情的古杰,不敢相信他竟如此冷血,他可以拉住她的,可是他沒有,非但沒有,臉上連一絲愧疚或感激都找不到。
「她的長發是為了你留下,可是你不配!不管她是死是活,我都會剪斷它!」他憤怒的大吼,然後抱著羅芸轉身跑向停在一旁的車子。從現在起,他不會再讓他接近羅芸,絕對不準!
迸杰沒有動,只是看著地上那灘鮮紅的血跡,雨絲從天空中飄了下來,雨水慢慢和鮮血和在一起,然後朝較低的方向流去,血跡越來越淡,越來越淡。直至完全消失,他還是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的望著同樣的地方。
直到古月誠撐了把雨傘來到他身邊,淡淡的說︰「進去吧。」
迸杰轉頭看他,兩眼從奇異的空洞恢復成原有的冷漠,然後他轉身走進大屋。
※※※
從那天起,跟著古杰的人變成古月誠,他依然過著他原先的日子,嘴上帶著那抹嘲諷的微笑,神情優閑的在屋里看書,和那群口蜜月復劍的親人用餐,偶爾耍弄著葉鈴,有時對老女乃女乃挑釁,仿佛他的妻子羅芸未曾存在過。至于死掉的三個人早被處理掉了,警察來做個筆錄,最後安了個意外死亡就算結案,沒有人想得罪有錢有勢的古家,從此沒有人再提起這件事情。
一星期後,古月誠接到一通電話,他猶豫了很久,才走進古杰的臥房。
迸杰正躺在床上,陽光透過落地窗灑在他身上,他雙眼半合著,腦海里回蕩著同樣的一句話,一遍又一遍的播放相同的影像。
「什麼事?」古杰知道他進來了,他維持原本的姿勢,淡淡的開口;那聲音和影像仍在腦海里盤旋。
「羅芸醒了。」古月誠輕聲說道。
迸杰胸口一震,雙拳不自覺的握緊。她醒了?他昨晚偷偷去見她的時候,她還在昏迷中,臉上罩著氧氣罩,身上有著一堆電線和管子,白色的臂膀上全是點點的針孔,蒼白的膚色,難聞的藥水味充斥在空氣中。
他握著她冰涼的手,一股怪異的感覺涌上胸口,這是第一次,她的體溫比他還低,他第一次感覺到她的手比他還冰!
這七天里,他的腦海里全是她倒下去的影像、那抹笑容,還有……那句話。
事實上,在第一天他就潛進醫院的加護病房里,坐在她的病房前,腦中不住地思索著那句話。
他不懂愛,因為沒有人愛過他。他不了解她為什麼要替他擋下那一槍?他不了解為什麼她連一點遲疑都沒有?他也不了解那股充塞心中的空洞是什麼?他只知道一件事……她絕對不能死!
他不懂愛,真的不懂,一個連他親生母親都想殺的小孩能懂什麼是愛?從小在他的世界里,除了爭權奪利外,還是爭權奪利,只有錢和權是最重要的,沒有其它。在這種環境下長大,他不懂其它的感情,除了憎恨和冷漠,他不需要也沒有深刻的喜樂。所有人都是在利用和被利用之間踩著別人往上爬,就連那看似天使般純潔的葉鈴也有著貪婪的本性,她的背叛只是更加讓他體認到人性的卑劣。
他決意要打垮古氏,徹底毀掉那場糾纏他多年的夢魔,所以他離開了古家,並在短短幾年內成立藍星集團。他有著一顆精明的頭腦和女乃女乃這位很好的模範,又有二十多年活生生的教科書在他面前上演,使他能夠操縱人心于股掌之間,賺錢對他來說並不是件難事,但古氏的事業遍布整個亞洲,他需要時間來打垮它。
然後他等到了,最後一顆棋子也自動送上門來,他毫無愧疚的利用羅芸,利用她引開注意力,利用她引出當年的凶手,因為這就是他所學到的,他不認為有什麼不對。他能在短短數年內就有辦法與古氏相抗衡,沒別的原因,只因為他夠冷血、夠狡詐、夠陰狠,而這一切對于他,就是生活,直到七天前。
他看著羅芸中彈向後倒下,看著她臉上溫柔的笑容,看著她黑色的長發飛揚在空中,看著她留在地上的血跡,腦海里只是一片空白,直到听見古月誠的聲音,他才發現自己全都濕了,但他一點感覺都沒有。
那一夜,他瞞著所有人潛進加護病房,看著她蒼白的臉,身上和頭上沾血的繃帶,他忍不住伸手握住她蒼白的手,那股冰涼從他的手心蔓延到心口,更加深了胸中那股怪異的不安和空洞,他從來沒有過這種感受。
七個白天、七個夜晚、他想了又想,仍然不懂,只是她兩只手臂上越來越多的針孔和瘀青,一次又一次的加深那種感受,而那句話和那幕影像,一直在他腦海里重復上演著。
「古杰。」見他久久沒有回答,古月誠忍不住出聲叫喚。
他握緊雙拳坐了起來,臉上還是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
迸月誠不知道古杰到底對羅芸抱著什麼樣的態度,古杰這幾天沒提過要去醫院探望她,但是他把羅芸無辜的扯進這個計劃的,因此那通電話的要求,他會做到,至少要讓古杰去醫院一趟。
「我希望你去醫院一趟。」
迸杰看著窗外,語氣淡漠的問︰「為什麼?」
「她跌下去時撞到了頭,導致失憶,醒來後不讓任何人接近她。老頭打電話來,說她弄傷了自己,整間病房一團混亂,沒人有辦法靠近她一公尺內。」古月誠皺著眉說,他真的很擔心。
迸杰沒有動,他望著窗外金黃色的陽光,過了半晌才起身走出門外。
迸月誠見狀,登時松了口氣,連忙跟在他身後。他實在很怕古杰不去,雖然認識他這麼多年,可是他從來都不知道古杰在想些什麼。他是個殺手,冷酷無情是活命的條件之一,可是古杰卻比他有過之而無不及。
第五章
一團混亂?等他們來到那間病房,古月誠才發現老頭的形容詞太過簡單了。那豈只是一團混亂,他覺得整間病房像剛被台風侵襲過一樣。
點滴架倒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包括窗戶的。點滴瓶的、屏幕的、針筒的還有瓶子的碎片;病床整個倒向一邊,被子一半還在床上,一半在地上,一把椅子斷了一腳歪歪的靠在牆邊,枕頭則被丟在廁所門口,塑料制的百葉窗早已扭曲得不成形狀,說這房間是滿目瘡痍可一點也不為過。
所有人都被擋在門外,老頭和白天羽的手上都有傷,想也知道是誰的杰作。
第一個發現他們來到的是白天羽,他一見到古杰,積壓已久的怒火全爆發了出來。
「你來這里做什麼?」白天羽橫眉豎眼的擋在他們面前,一副想痛接古杰一頓的模樣。
「是我叫他來的。」老頭開口對兒子說道。
「芸芸會這樣都是他害的!你還叫他過來!」
老頭雙眼一瞪,中氣十足的喝道︰「混小子,讓他過來!」
白天羽怒氣沖天的瞪著古杰,過了好一會兒才不情願的讓開。
「怎麼會變成這樣?」古月誠不解的問。他從沒听過有誰失憶會把一間病房弄得像戰場一樣。
老頭嘆了口氣,眼里有著掩不住的疲憊。「丫頭是個孤兒,十五年前我收養她的時候,她根本不相信任何人,她現在忘了所有事,整個人就像只刺蝟似的防著其它人的接近。」
「就算是這樣,她也應該不會將這里弄成這樣吧?」古月誠再次看了病房一眼,心中還是忍不住詫異,他回頭再盯著老頭手上的傷口,羅芸敵意會那麼深,應該有別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