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可以和其他美麗的小姐跳舞,只要你別太挑剔。」
「我不要。」
「你喔,潔癖什麼時候才改得掉?」
她真的听不懂他的意思,也看不懂他的表情。
「你的神經……」程映璿的手又收緊,岳可期貼到他身上,眨著大眼看他。「八成有鯨魚骨那麼粗。」
她咬著嘴唇,腦袋運轉了三秒鐘——
「什麼意思?」
※※※
什麼意思?什麼意思?!
對一個白痴還能解釋什麼。
這不是吃醋,是心酸!
「你有沒有打算什麼時候要回台中?」
「干嘛?」
「我跟你回去,我好久沒看到你爸媽了。」
「看看吧,等手邊這件案子忙完再說。」
程華譽去年辦理退休,夫妻倆搬回中部老家,平日望山看水養花割草,閑時飛到國外探望兩個女兒順便旅游,生活十分愜意。
不過李容欣一向和岳可期最合得來,常常想她,總念著要兒子帶她回去玩幾天;可是程映璿顧著自己忙,根本也很少回老家,惹得為娘的不時埋怨生三個小孩都不孝,一個個都在外面繞著地球跑,還得父母自個兒拖著老骨頭出門奔波才看得到兒子和女兒。
想來想去還是岳家的小孩子好,偶爾還會提著禮盒回去跟他們換太陽餅吃呢。
程映璿轉著方向盤,將車子開到另一條路上。
「等你忙完?都不知道是哪一天。算了,我自己去看程媽媽,她上次說的那種珍珠粉我幫她買到了。」
他覷她一眼,像是說給自己听︰「我覺得你對我媽比對我還好。」
「是啊。」岳可期承認,笑道︰「何只你媽,我跟映璐、映憬姐也比跟你好,你現在才知道?」
他專心將視線放在前面的道路,不讓她看到眼里的不服——反正看了她也不會明白的。「提她們兩個做什麼。」
「她們什麼時候才回台灣?」她問。
映璐、映憬一個在英國一個在美西,听說都發展得不錯,可能就是這樣才連回國的時間都沒有。
「不知道。」
「我好想她們喔!」
「那你慢慢等吧,也許——要到我結婚的時候。」
「你要結婚了?」
他緩緩踩住煞車,臉孔轉向她,揚眉。
「你說呢?」
「不可能,你這個有潔癖超級愛挑剔的家伙!」岳可期指著他的鼻子很有把握地說。
程映璿瞪著她的手指頭,突然傾身,向她靠過去——
他替岳可期打開車門。「你家到了。」
她對他粗率的舉動有點不滿。「一般的紳士應該自己先下車再繞過來打開小姐的車門,溫柔地請人家下車才對吧?」
「如果你是機智聰明美麗溫柔的女人我就會。」
看不起人耶!可是說的偏偏是實話,讓她氣短。
「再、見!」
他又拉住她,嘴唇淬不及防貼近她如貝的耳邊,輕輕吐息︰「晚安。」
磁性的聲音宛如夜曇,是他難得才肯顯露的溫柔。
結果岳可期的感覺是耳朵好癢,雖然程映璿不是第一次這麼做,她卻總是不習慣,每次都癢得想笑,神經粗得感覺不到這親昵動作背後的訊息。
「晚安!我上去了。」她瀟灑地跟他道別,一點也不拖泥帶水,更別說是難舍纏綿。
他坐在車里,目送她走進公寓。月色伴著路燈,照在安靜無奈的臉上。
不用機智聰明,只要一般的女人就應該听得出這句話里的暗示,結果……
他嘆氣。
※※※
是不是距離愈近,愈容易被忽略?
也不曉得情況怎麼會演變成這樣,常常他認為自己做得很明顯了,結果她要不是看不出來就是拿一張困惑的小臉面對他,弄得他有再多熱情也被饒熄,藏回隱蔽的心房里。
說她笨,別的男人隨便拋個媚眼她偏又知情識趣得很,害他不時要潑潑冷水或用其它卑鄙方法阻止她向外發展。
認識十五年,程映璿唯一模不清楚的就是岳可期的神經構造,該敏感的時候不夠敏感,該遲鈍點的時候又不遲鈍,有時實在教人生氣。
應該加強她對他的存在感的,那個麻木的女人!
忙碌了一天,他提著公事包走出電梯,腦袋里除了官司需要整理的資料,還有某個只會玩氣球的女人。
圖地利之便,程映璿在事務所附近的住宅大廈租了一戶,大小正好適合單身漢需要的空間。
十二樓A座,他家門前站著一位女性。
她有五十歲了,可是天生的女圭女圭臉和嬌小的身材加上印有雀喜鳥的可愛上衣,看起來就是得天獨厚的萬年少女。
「岳媽媽。」正是那個只會玩氣球的女人的媽。
「你回來啦。」周嫻笑,手上是七個小矮人圖案的棉布提袋,塞得飽飽的。
「你等很久了?樓下的管理員告訴我你已經上來半個鐘頭。」
「是呀,怎麼這麼晚,加班了?」
「沒有,耽擱一會兒。」他拿出鑰匙開門。「請進。」
「還沒吃晚飯對不對?你看岳媽媽給你帶好東西來了!」周嫻端出提袋內的保溫餐盒,又幫程映璿到廚房拿碗盤筷匙,自然得像在自己家里照顧兒子。
「又麻煩你,真的不用的。」
「不麻煩,跟我還客氣什麼。一個人在外面住吃用都簡單,營養容易不均衡,我多少替你媽照料照料。」
因為岳彥期和程映璐八年的交往,兩家父母也漸而熟絡,認定早晚要結親家,後來雖然沒這緣分但情誼還是不變,所以周嫻三不五時就會提著好菜過來給程映璿進補,十足發揮她遺傳給岳可期的雞婆精神。
香菇雞湯、蔥椒蒸魚、拌三絲和炒青菜,色香味俱全,營養也滿點。
程映璿看著豐富的菜色。
他並沒有客氣,他的個性本來就不習慣接受別人的好意;不過周嫻的身份不同,她是那個只會玩氣球的女人的媽,所以他乖乖坐下。
「謝謝岳媽媽。」
「不客氣,快趁熱吃,我還切了水果來。」她一並端出來,終于掏空了寶袋。然後打量他屋內,表情頗有英雄無用武之地的遺憾。「你這兒總是整整齊齊干干淨淨,不像我們家那兩個專門開戰場的,岳媽媽都不能幫你整理。」
程映璿看她一眼。「家里又沒人了?」瞧她閑的。
周嫻立刻哀怨地點頭。「是啊,你岳伯伯那個老不休——我是說老不退休的,他今晚又跟著年輕人去辦案子了,也不想想自己多大歲數,還喜歡沖鋒陷陣的讓我操心。彥期更不用說了,可期也不在,說是跟朋友約好出去吃飯,大家都把我丟在家里!」
「朋友,男的?」程映璿的雷達啟動。
「是男的就好了!我反而安心。」周嫻晃了下手,嘆一口氣。
對他可就大大的不好。既然不是,那他放心地繼續動筷子。
此時周嫻的眼楮轉向他,很專注地。她問︰
「映璿,你覺得可期怎麼樣?」
他停住,不動聲色。「什麼怎麼樣?」
「唉!岳媽媽前天去喝喜酒,你知道嗎?我那朋友的小女兒才二十歲就作新娘子了,幸福又甜蜜,看得我感觸良多。我們家可期長得也不丑,可是別說結婚,到現在連個男朋友也沒交過,這實在不太對勁,我想啊想的真擔心。」
「照順序來,她前面還有哥哥,不用擔心。」
「男孩子跟女孩子不一樣,女人的青春有限,很快就會凋謝。再說彥期我已經不敢指望了!」他現在不交女友,只換伴,要是敢娶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老娘就死給他看。
程映璿低頭不接話,她繼續問︰
「你說是男人不懂得欣賞,還是可期魅力不夠啊?問題到底出在哪里?」
「我不清楚。」他敷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