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所以,你說你心有所屬是騙人的?」
「不。」
安七巧凝注著他帶著幾分憔悴,仍舊俊美得令人痴狂的俊顏,腦海里瞬間飛掠過兩人聚少離多的這十多年,再細想方才他說的字字句句,渾沌心緒忽然透了光。
「她長得美嗎?」她唇角微揚。
「還算可人。」他跟著彎唇。
「溫柔聰穎?」她雙眸漾起水霧,迷得視線迷蒙。
「魯直天真。」他眼里浮現不曾有過的款款深情。
「她太糟了,配不上你。」
「我不認為,配我剛好。」
「真的?」她笑著,任由兩滴淚滾落雙頰。「那麼,接下來的日子,她可以完完全全將你霸住,要你朝朝暮暮只對著她一人嗎?」
「好。」他微笑頷首,眉宇間仍有淡淡輕愁。「只不過,能陪她的日子,已經剩下不到半年——」
「也夠她回味一生了。」安七巧伸指按住他的唇,封住他的話語。「總好過原本打算至死都不讓她知道你的心意,讓她抱憾終身。」
幾經波折,終于明白如毓對她並非無情,而是情意深重,此生她已了無遺憾,就算得承受天人永隔的無盡相思,也甘之如飴。
「傻丫頭,我是舍不得讓你看著我死。」
「傻小子,你的舍不得讓我吃盡了苦頭,還白干了不知多少的醋!」
她食指含嗔帶怨地戳了戳他胸口,瞧他眉心一皺,又舍不得了。
「對不起。」常如毓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上。「在這世上,我最不想連累的主是你,我也希望你能過得自在快樂,所以在我死後,別孤苦零丁地守在我墳前,和你說的那個王大哥——」
「不要!」
「七巧……」
「除了你,沒人能讓我快樂。」她目光無限溫柔。「還有大半年的時間能讓你研制解藥,不是嗎?舍不得讓我孤苦零丁,就陪我到老,這十多年來我為了你活,接下來的日子,我要你為我而活。」
她頓了頓,淡笑說︰「若是盡了一切努力仍躲不過,我就當你和我爹娘一樣成了仙,在天上看顧我。你放心,我不會孤苦到老,我會收養幾個孤兒,讓他們繼承常家香火,天天到墳前喊你‘爹’,等著下輩子再和你做夫妻,一起白頭到老。」
「下輩子?為了保住自己家人,我為虎作倀多年,若真有神鬼,我必入鬼道,或許永世不得輪回,我與你,恐怕只剩今生——」常如毓面容平靜,無怨無恨,只有對她的無盡愧疚。
「那我就努力做善事,全部回向予你。」安七巧緊握住他厚實雙掌,眸光熾熱地凝望他。「我們會有來生的,不只來生,是生生世世,天上人間,永不分離!」
她堅信的語氣與眸光,深深打動他心房。
「嗯,永不分離。」他柔柔吻住她細女敕耳垂,如風輕訴︰「天太遠、地太深,我哪兒都不去,違天逆地也不會再棄你不顧,就算死,魂魄也會與你相依,寸步不離……」
耳畔傳來的誓言勝過任何蜜語甜言,安七巧心湖震動,圓潤雙眸禁不住漾起盈盈淚光。
「嗯,我信你。」
她主動獻上香唇,細細吮吻他偏涼的唇瓣,柔白小手抵在他寬闊胸膛上,感覺在掌下怦怦跳動的一顆心,然後,緊緊握拳。
她絕不放棄任何讓他活下的可能,絕不讓那該死的昏君詛咒成真,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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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如毓和安七巧買下一處位于河畔的幽靜宅院,隱姓埋名,過著兩人渴望多年、平常卻緊緊相依的幸福生活。
可一晃眼,四個月過去了,對于常如毓體內的劇毒,仍是束手無策。
「相思,如何?你能解你大哥體內的怪毒嗎?」安七巧緊張問著正在為常如毓把脈的常相思。
今天一早,她正打算瞞著如毓,通知相思趕來見她哥最後一面,可一上大街就听聞有個姓常的女神醫在王家藥堂駐診,她懷著好奇心前去一看,竟然真是相思。
一起回來的路上,她才听相思說,原來是前朝鳳儀公主告知,左永璇爹娘不贊同兩人婚事,王妃甚至因此一病不起,相思因此揮劍斷情、遠走他鄉,沿路一面行醫、一面找尋杳無音信的他們。
安七巧為好友錯失良緣惋惜,也將如毓這些年來經歷的一切全盤告知,當然還包括他身染奇毒,再無解藥即將不久于人世的壞消息。
「怪了……」常相思搖搖頭,眉心鎖著濃愁。「大哥,你確定自己身中奇毒?」
「脈象沉穩有力,沒有半點中毒之人的跡象,對吧?」常如毓收回手,淡笑說︰「怪就怪在這兒,在毒發之前,我和平常人無異,可是每半年一回生不如死的絞痛卻不假,只有吃下昏君的解藥才能解除劇痛。」
「每次都非讓你先嘗到痛楚才給藥?」常相思緊握拳,生平頭一回不是想救人,而是想殺人!
「都已經過去了。」殺了罪魁禍首之後,他早已不再回首過往。
想起大哥為了讓她月兌離昏君魔掌、自在生活,十多年來受制于人的苦,常相思忍不住眼眶泛紅,心里有說不出的自責。
「哥,都是我拖累你。」她一手拉住大哥,一手拉住安七巧。「七巧,謝謝你為我們兄妹付出的一切,沒有你,我早死在斷頭台上,今生都不能和大哥重逢,你是我、也是我們常家的大恩人。」
「被你這麼一說,我都不好意思了。」安七巧拍拍好友的手,淡笑說︰「我一直把你們當成自家人,自己人還說什麼謝?」
「七巧……」
「該改口叫‘大嫂’了。」常如毓淡淡插入一句。
常相思一愣,隨即美眸圓睜。
「你們成親了?!」她想想又有些失落。「雖然我早已離家,不過你們也肯定沒回村里邀我觀禮,對吧?」
安七巧面泛桃紅,柔聲說︰「你別氣,當初你哥想在殺了昏君後,獨自等候毒發之期,是我偷偷跟著才發現,他當然舍不得讓你知道這件事;況且我們也沒行什麼大禮,不過就是途經山神廟,我一時興起硬逼著他在神前立誓,要做永世夫妻,就這麼定下了。」
「嗯,我真是被逼婚的。」
常如毓嘴里那麼說,臉上卻掛著溫柔笑意。
「要不是我在弒君前便將積蓄全數留給她,兩袖清風,真要懷疑她是圖我身後家產,沒見過有人明知嫁了不久便會成為寡婦,還催著人娶——」
「呸呸呸,童言無忌!」安七巧還笑著,眸中卻隱隱多了幾分心傷。「算命的說我是旺夫旺子的命格,一定能幫你逢凶化吉,再說什麼寡婦不寡婦的,我真要生氣了!」
「是啊,哥,還有時間,我一定會找出解毒方法,就算我看不出端倪,也還有其他名醫——」
常相思頓了頓,忽然想起一個人。
「對了!我游歷途中救了一位迷途又被毒蛇咬傷的美婦人,也是為了安置她,我才在王家藥堂暫留,等她丈夫循著她留下的記號尋來。听說她丈夫間是御醫,因為看不慣昏君所作所為,帶著她離京四海遨游,見識過不少疑難雜癥,或許他能看出你究竟中了何種奇毒。」
「太好了!」安七巧把希望全放在那個未曾謀面的男子身上。「那她丈夫何時會到?」
「按照柳姨推測,就這一、兩天了。」常相思站起身,「柳姨跟著她丈夫行醫濟世,見多識廣,或許也能從毒發時的癥狀,想到任何有助我們解毒的事,我先回藥堂帶她過來」
「我跟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