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簡單,並非他風度太好,而是他不但是樂痴,更是個舞痴!
何況恩恩都開口了,季聖理怎麼好掃興,破壞已經不很和諧的氣氛,只好忍痛將她割讓幾分鐘了。
‘小俐。’
楊俐于是伸出手,讓溫冠威握住。相偕步入舞池,他們的形影相稱,舞步有著久遠的默契,果然如溫冠威所言——相當地優美。
要說季聖理不吃味是騙人的,他眼光緊緊隨著他們移動,在乎得半死。
必須承認,他怕溫冠威。
他佔有太多優勢了!在他出現之前,季聖理如沐春風,正感覺自己是全世界最幸福得意的男人,情路絲毫不見阻礙。但是溫冠威一現身他就莫名其妙硬生生地給比了下去,認識楊俐沒有他久,了解楊俐沒有他多,尤其他們做過三年夫妻,共有一個兒子……環境完全有利于他,加上季聖理看穿了溫冠威此番回國的意圖——他要妻兒重回身邊。
楊俐怎麼會看不出來呢?他有好強的危機感!
許是感受到他的不安,恩恩圓圓的眼楮瞅著他看。季聖理手肘勾成圈圈,繞住他肩膀。
‘恩恩,你今天都沒和我說話,還生叔叔的氣?’
‘沒有。’
‘那你干嘛不理我?’
恩恩從自己杯中挖一匙吃剩的冰淇淋,放到季聖理的杯子里。‘分你。’
用這個和好?有點惡心,不過他還是很感動。‘謝謝。’
‘不客氣。’恩恩示意他將注意力拉回舞池中,分享美麗的畫面。‘叔叔,爸爸和媽媽是不是跳得很好看?’
‘……嗯。’這是季聖理最不想承認的。
‘童話故事的王子跟公主一定也是這樣。’恩恩稚女敕的臉上寫著幸福,一種期盼已久的滿足,小臉忽然一整。‘如果爸爸回來就好了。’
季聖理怔愣,低頭看他。
‘那麼爸爸和媽媽我就兩個都有了,別人不會再笑我。’
‘恩恩想要爸爸?’
‘當然想啊。’
他再人小表大,也只是個六歲小孩,當然也渴望有小孩最需要的一個完整的家庭。
季聖理端凝著他充滿希冀的眼楮,忽然明白了,恩恩……是故意配合溫冠威的?
‘你希望爸爸和媽媽在一起?’
恩恩用力點頭。
‘叔叔……也可以當恩恩的爸爸。’
他仰起小臉,和季聖理認真的眼楮對望,心中的天秤擺上兩個人——‘不要。’???‘沒想到會有這一天,和你跳舞還得先征求別的男人同意。’溫冠威摟著楊俐,無奈地笑道。
‘時間總是會帶來變化的。’楊俐說。‘我們的人生都不一樣了。’
‘在我眼中你沒有變,一直都是我認識的小俐。’
‘冠威——’
‘我知道。’他看她的表情就明白她想說什麼了。‘我讓你為難了是嗎?我不是故意的,小俐。你也知道我們在一起能聊的就是過去共有的回憶,那些對我而言是很難忘的,我一直珍惜,今天的聚會我覺得很開心,不知不覺就重提往事,不是存心害你困擾的。’
‘你明知道這些「回憶」聖理都無法加入。’
‘如果季先生有任何不悅,我很抱歉。’他語態誠懇,不過這並不能夠解釋他和季聖理話鋒的對仗。
‘你不喜歡他,對不對?’楊俐坦白地問。
廢話!
‘可能是危機意識作祟吧,我有點不安,怕在恩恩心中的地位會動搖,被人取代,所以言語上難免不客氣了些,我對他沒有成見。’
‘你的地位不會被動搖的,你永遠都是恩恩的父親。’
溫冠威頗為感激地點頭。‘听到這句話真好,謝謝你,小俐。我會調整的,不會再有方才的失言。’
他求好的溫和姿態讓楊俐放心了許多。她最需要的就是他們雙方善意且理性地尊重彼此的存在,溫冠威現在就很有風度地表達這分意志,她相信季聖理也不會有問題。
‘冠威,我也要說謝謝你。’
他微笑。‘為什麼?’
‘雖然夫妻的緣分盡了,但是我們還能擁有友情,這很可貴。’
他一靜,心中愧感。‘小俐,是我對不起你,我——’
‘過去的事不要再提了,是我們緣分淺薄,我沒有怪過你。何況你留下了恩恩,他是最棒的禮物。’
‘我希望你幸福。’
‘我會的,謝謝你的祝福。’
祝福?他是……溫冠威唇一凜,看著曾經是他所有的妻,如今只能作朋友的女子,他晚了一步回來,現在擁有她的——是別的男人的胸懷。
就只差一步……他默默揣著心思,揚起了嘴角,盡量讓笑容看起來真心自然。‘是呀,祝你幸福。’
舞曲已盡,短暫的旋律如他們短暫的婚姻,有過交集,也已結束。
楊俐轉身走回座位,她的笑臉對著季聖理,只是距離有點遠,他沒有回應,她也看不見他黯然的神情。???晚上恩恩就到溫冠威那兒去了,他答應為兒子拉一首卡通歌。
季聖理搭楊俐的便車回家。難得沒有恩恩卡在中間作梗,他卻反常地不把握良機,一路沉默,氣氛煞是郁悶。
‘聖理,你是不是不開心?’楊俐問。
‘沒有。’
‘可是你從上車到現在一直不說話,在想什麼?’
他支著下巴。‘我在想,自己有多少勝算。’
‘勝算?’
‘對呀。’敗數這麼多,不想辦法扳回怎麼行,連恩恩都表明立場了——站在他親爹那邊,季聖理只能自力救濟。‘我太喜歡你了,把你讓出去我會很痛苦的。’
‘讓給誰?沒有人要搶我。’
‘當然有。’
‘你說冠威?聖理,你還在煩惱?’
‘他曾是你丈夫,你會看不出來他在想什麼?’都這麼明顯了。
‘你太敏感了。’這卻是楊俐的回答。
‘我沒有喔。’
她可以理解他的不安情緒,心里也有一絲被珍視的甜蜜,不過他的懷疑著實有點無理。‘聖理,如果冠威還想要我,當年我們不會離婚。’
‘人的想法會改變。’
她嘆息。‘你知道我不能拒絕他的接觸,恩恩需要爸爸。’
他知道,他也明白,這個身份是他永遠也無法替代的!血親——是世上最牢緊的牽系,不可能斷,也不可能換。
就因為這樣他才處境堪虞。
‘我看到你們跳舞的樣子了。’
‘跳舞?是你鼓勵的。’
‘我可沒鼓勵他把手摟在你的腰上。’
‘跳舞本來就會這樣。’
‘我也沒有鼓勵他摟得那麼緊。’
‘你果然在吃醋!’
‘因為我是正常的男人!’
楊俐一靜。‘我不要和你吵架。’
‘很好,反正我家也到了。’
她停車,兩人留在位置上,不動也不語。
季聖理真不喜歡這樣,愈小心翼翼反而愈容易失去,他方寸漸亂。
‘吵架也是一種溝通方法。’
‘聖理。’她希望可以做些什麼,只要讓他安心。‘你是不是有話問我?’
他專注地看她,半晌,輕輕開口︰‘我想知道你的心里,還有沒有他?’???楊俐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因為她已經回答過了。
季聖理幾乎是一開口就馬上後悔,他覺得自己很混蛋。問這種問題不僅表示對她沒有信心,也失去了對自己的自信。
他愈來愈不對勁了,莫非真是缺乏考驗?
‘小季,你中午空出來的便當我就接收了。’小成推了椅子滑過來。
‘我的便當為什麼會空出來?’
他指指玻璃門邊,頗為艷羨的表情,又滑回去。
‘聖理。’
楊俐!他對小成比了個OK的手勢。
‘怎麼了?’
‘沒事,只是想來找你。’楊俐一身素白,搭著酒紅色的毛料外套,外套上是他送的果凍別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