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對,這樣比較好聯絡。’楊俐不曉得這種手段,乖乖地去找了給他。
楊俐,她叫楊俐。
‘你在畫廊工作?’還是展示部的,名片上資料不少,他很慎重收起。
‘嗯。’她笑笑。‘在南部我們的生存空間很小,不過我喜歡看畫,而且那些藝術家的性情各異,相處起來也很有意思喔。’
她的笑實在很美,季聖理一下子就感染到她的樂在其中,他相信她的業績絕對很不錯。
不知不覺竟離題聊了許久,他最後是想起還要趕圖才舍不得地告辭。
‘抱歉,耽誤這麼久。’
楊俐搖搖頭,還是笑著。
‘你……現在就一個人住這嗎?’他竟然雞婆地關心起她的居家安危。
‘我還有個妹妹,不過她在外地工作,偶爾才會回來。另外——’
‘你喜歡向日葵嗎?’他突然插嘴,這個問題並沒有經過腦袋。
‘向日葵?’
‘不,沒什麼,當我沒問,再見。’他揚揚手,騎著摩托車走了。
罷出巷子口,一輛女圭女圭車正好停下,隨車老師抱了個小男孩下來。
‘恩恩再見!’
‘老師再見!小朋友再見!’小男孩朗聲道別,沖鋒陷陣地往前跑,季聖理听他喊了很大一聲︰‘媽咪——’
他不意回頭,赫然見他跑進那棟宿舍,楊俐的家。
重重的打擊迎面襲來。
那孩子……難道是她方才沒說完的‘另外’?
她結婚了!???馬志□細心地整理帶來的寶貝,這兒擺擺、那邊弄弄,最後滿意地手叉腰。
‘,你看怎麼樣?’
季聖理連頭也不抬,意興闌珊地說︰‘你又往我屋里堆垃圾了。’
‘垃圾?你好不識相!’辛苦半天的一番心血卻得到他這種糟蹋,她忍不住哀訴。
‘這叫品味,別人花錢請我都不一定肯弄呢。’
馬志□和季聖理同年,從事室內設計。
他可不領情。‘你中意的品味跟我又不一樣,告訴你好幾次了,不要拿我房子當展示會場,每次來每次新花樣,這是誰的地方啊?’
‘你的嘍。’
‘虧你還記得,我自己都快不認得了。’
‘別這麼說嘛,我覺得我這樣布置比較好看啊。’她挨近他身邊。
‘好看就搬回你家,我不喜歡。’他恨透她那些奇奇怪怪的新潮擺飾。
‘我家跟你家還不是一樣。’她意有所指地說,換來季聖理怪異的眼色。
‘差多了。’
‘你別分這麼清楚行不行?’
‘哥兒們歸哥兒們,該分的還是要分。’
誰跟他哥兒們了?木頭。
馬志□自負還是個美人,一頭長發染成嫵媚的栗紅色,女人味十足,偏偏季聖理好像全無感覺。他這個人怪得很,說害羞也不是,性傾向偏差嘛也不是,認識好幾年卻從沒見他對哪個女孩子感興趣過,一點也沒有年輕男人該有的沖動。
害她就這樣干耗著。
‘今天是假日,我想出去走走。’
他點頭。‘順便幫我帶上門。’
‘你不陪我?’
‘我很忙。’
‘你這工作狂,跟我爸一樣,每次來你都在畫圖。’她眼一翻。‘我無聊死了!’
‘你去找其他朋友。’
‘不要。’
季聖理斜睨她。‘志□,你干嘛不交男朋友?’她大小姐這麼老纏著他,有時候真的挺煩。
他不說便罷,一提她就生悶氣,扁著嘴不理人。
季聖理正好圖了清靜,也不管她,專心工作。
一會兒馬志□又發閑了,起身繞著他屋子,踱到陽台去審視帶來的兩盆美人櫻,拿起鏟子想挖土種下。
‘你干什麼?’季聖理緊張地沖過來。
‘種花。’
‘住手,我告訴過你不可以動我的陽台!’
‘你的葵花都謝了。’
‘花期過了當然會謝,不久就開新的了,你不要踫。’
馬志□真不懂他干嘛這麼寶貝這些花,種了這麼久也該換換顏色,她就是覺得葵花俗氣才想拿美人櫻來換,沒想到季聖理會生氣。
‘不踫就不踫,你別吼我。’
‘我看你還是回家好了。’
‘喂,沒這麼嚴重吧?’趕她走,她又沒真的挖他的花苗,連一片葉子也沒動到。
他陰著臉。‘志□,我今天脾氣很差,不想得罪人。’
確實。季聖理的心情糟透了,不想也沒有多余的力氣再分神應付馬志□。
這幾天他總不由自主想起楊俐,心里盤桓著她的影子,然而每每想起,那小男孩就跳了出來!她已經結婚了,有兒子了,他有股說不出的失落感。
不知哪個幸運的男人,季聖理覺得嫉妒。
他是很莫名其妙,可是他控制不了。他對楊俐有很特別的感覺。
他也不明白自己在打算什麼,但是一思及她屬于某個男人,一種嚙咬的情緒便不住竄動,教他郁卒一整天,只好利用工作排泄。季聖理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怪事,真不好受。
‘好啦,我乖乖坐這,什麼都不動可以了吧?’馬志□說。
‘坦白講,你光坐在那,妨礙到我的視線、侵佔我部分的呼吸空間,就已經對我造成莫大的干擾了。’
‘喂!’
‘拜托你先回去好不好?志□,我沒辦法專心。’老板什麼都好,就是養出這個驕縱的女兒讓人受不了。
她嘴一噘,模樣煞是惹人憐,可惜起不了作用。
‘好,你喜歡一個人關在屋子里就關著,我回去,求我我也不理你了!’她跺腳起身,見他放松的表情,不禁一酸,忍不住悶悶地追加一句︰‘我下個禮拜再過來。’
季聖理聳聳肩,繼續專注研究面前的設計圖,待她離開後才把目光抽離,他轉著鉛筆,望著窗邊向日葵的枝葉,輕輕寫下兩個字楊俐
第二章
楊俐揉揉耳朵,重新夾起電話,嗯了一聲,溫溫地說︰‘我覺得沒關系呀。’
‘沒關系?!’話筒另一端爆出不可思議的叫聲。‘拜托,你怎麼可以這麼說!’
楊俐又揉了下可憐的耳朵,發表自己的看法。‘阿優,本來就不是很嚴重的事嘛。
對方不是允諾賠償你一切損失了?’
‘是啊,可是他的車頭燈毀了,叫我也要負責。’
‘那你就負責呀,很公平。’
‘姐,這樣還有公理嗎?是他紅燈左轉違規耶,撞壞了我的車還要我賠他的車頭燈,哪有這種事!現在不是賠償我的零件毀損就行了,我還要他賠償我的精神損失!我跟老板說好了,他會替我討回公道。’楊優在北部一家著名的律師樓工作,是法律助理,很有嫉惡如仇的正義血性。
楊俐卻不能理解。‘你這不是小事化大嗎?’
‘惡劣之人就是欠吃排頭,我教訓教訓他,免得以後再有受害者。’她理直氣壯。
其實只是小意外,楊優綠燈右轉對方紅燈左轉,恰恰沒算好距離不小心撞在一起而已,又不是殺人凶案,商量商量息事寧人也就是了,這麼生氣,想必對方的態度一定令阿優非常不滿。
‘真的很過分哦?’
‘那還用說。’
‘你別氣了,滅滅火。’楊俐保持溫溫的語調,很有降熱效用。
‘姐!你喲。’楊優嘆著氣。‘這種事換成你一定吃大虧,我要是跟你一樣,凡事好商量,早被人吃死了。’
她們兩姐妹的個性天差地遠,一個正直驕傲,一個善良軟心,在楊優看來不愛與人計較的楊俐甚至有些傻氣。
‘可是我還活得好好的。’
‘那是因為你「呷虧凍呷補」,我服了!好啦,不提這些。’她口氣放柔許多,不想惱人的事。‘恩恩呢?’
‘在我旁邊。’楊俐放下手上打的毛線,拍拍身邊看圖畫本的小孩,把話筒遞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