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住持搖搖頭,向前扶起她。
「女施主,看來你六根未淨、情緣未斷,人在佛門、心在紅塵,這又何苦?」
「師父,我……」
老住持慈祥一笑。「去吧!你和我佛緣分未到,又何必勉強留下?請听貧尼一句——珍惜眼前人,別再作繭自縛。」
「娘……」
翔兒也抱住她的腿,噙著淚、可憐兮兮地望著她。
「唉,別哭了。」大勢已去,傅香濃明白自己已無路可選。「翔兒乖,娘跟你們回去就是了。」
至此,南天齊惶惶不安的心終于落定。
「香濃……」
「佛門淨地,你想做什麼?」
她臉一凝,讓南天齊原本想抱住她的雙臂僵在半空。
他瞄了下周遭望著他們一家「唱戲」的比丘尼們,也覺得自己樂而忘形了些,只好尷尬地蹲下,改抱起寶貝兒子。
「師父、各位師姊,抱歉給大家添了許多麻煩,香濃這就告辭。」
暗香濃福身致歉,轉身朝殿門走去,南天齊見狀,也立刻抱著兒子追上。
「我跟你走,但是回府後有人問起,只許說我是翔兒的女乃娘,不許說我是你的妻子。」
走出殿外,傅香濃忽然停步,回頭淡淡交代他一聲。
「為什麼?」
「你明知道為什麼。總之,你不答應,就休想我跟你回王府!」
「好、好,我答應你就是。」
南天齊嘴上答應,心里其實早另有盤算。
不許他說,那「別人」來介紹她是他的妻,這就不算有違承諾了吧?
總之,只要能將她拐回家,要他移山倒海都成,何況是說點小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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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王爺命小的送來幾疋布,請您挑選喜愛的花色,好幫您裁制冬衣。」
「我不需要什麼新衣裳,反正我被他囚在王府,要做,就做囚衣吧!」
「王妃,其實王爺他對您——」
「你不用替他說好話。」傅香濃的臉色明顯不豫。「高壯,你听我的,還是天齊的?」
忠厚老實的高壯嘆口氣,回頭要兩個捧著綾羅綢緞的僕人先行退下。
「唉呀,當然是听香姊姊的嘍!」
小蝶從高壯身後探出頭來,舉步進屋,笑咪咪地拉把椅子坐到傅香濃身邊,親昵地挽著她。
「真是听我的,為什麼不幫我離開王府,反而幫天齊當起‘牢頭’來了?」
「香姊姊,你要走,小蝶和姊夫都願意跟你走,可是你真舍得離開這兒、離開王爺、離開翔兒?」
小蝶頓了頓,感嘆地說︰「翔兒年紀小,還需要母親照顧,再說依王爺對你的痴心,只怕你一走,他馬上辭官帶著翔兒天涯海角尋妻,萬一他們父子出了什麼事,姊姊可是後悔也難以挽回。」
正因為明白她說的沒錯,傅香濃才覺得自己宛如困獸,左右為難。
一切全怪丈夫出爾反爾!
明明說好她只當「女乃娘」,不準跟任何人說她是他的妻,誰曉得他夜宴左永璇,不但沒知會她,還故意設計翔兒帶著她「路過」,讓翔兒喊她一聲「娘」,左永璇順勢喊「王妃」,她的身分就此底定,想賴也賴不掉。
他是沒當她的面跟任何人說她是他的妻,可卻想藉左永璇之口傳得眾人皆知。
現下知曉她身分之人雖不多,可是眼看皇上訂在下月初十大宴功臣,還命令所有大臣攜眷參加,萬一皇上從左永璇那兒知道她的存在,要她與會,屆時那些曾上過凝香樓的前朝遺老說不準會認出她,丈夫不就因她而成了當晚的大笑話?
唉,一思及此,她怎能不寢食難安?想了又想,事到如今,不想連累丈夫受人恥笑,似乎只剩一個法子了。
「高壯,天齊在府里嗎?」
斑壯微微頷首,頰上忽然浮現一股不自然的紅彩。「是,王爺還在書房里等著我回話,他要我問王妃,他……呃,他……」
「好了、好了,我幫你問吧!」小蝶看他吞吞吐吐地說不出口,好心開口︰「王爺要姊夫來問你氣消了沒?希望你可憐、可憐他夜夜孤枕難眠,能不能搬離蒔雅院,過去和他同房——」
「好了,我知道了。」傅香濃雙腮飛紅。真虧他有臉皮托人問這種話。「你們去告訴他,說我有事想和他談談,讓他過來一趟。」
「是。」高壯說著,又看了小蝶一眼。
「香姊姊,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夫妻談話嘍!」小蝶看懂姊夫的暗示,吐吐舌,識趣地跟他一起離開。
看他們走遠了,傅香濃立刻喚人取來筆墨,凝眉書寫起來……
第9章(1)
「香濃,我來了——」
南天齊人還未到,飽含愉悅的嗓音便先傳來。
唉,當初他「先斬後奏」,逼香濃不得不承認身分,早料到一定會惹惱她,卻沒想到她氣到整日將自己關在房里,還不許他跨進這院落一步,警告他膽敢再想什麼旁門左道違背諾言,這輩子休想她再搭理他。
這「禁見令」一下就是大半月,夫妻咫尺竟如天涯,任憑他夜夜在她居住的院落外徘徊,相思依然日積月累、泛濫成災,說有多苦就有多苦,所以一听見妻子要見他,當然立刻飛也似地沖過來。
「高壯說你有要事和我談,是什麼——」
「給你。」
不忍看他掩不住欣喜的神情,傅香依低首,沒等他把話說完,便將方才寫好的字紙交給他。
南天齊低頭一看,笑容立刻褪去。
他仔細看了一遍又一遍,確認不是自己一時眼花看錯,妻子竟然給了他一紙休書要「休夫」!
「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
他蹙眉將休書退回,傅香濃卻不接。
「不是玩笑。」她心意已定。「我知道你不忍心休了我,只好由我來休夫,了結我們夫妻緣分。」
「明明是玩笑!」南天齊氣急敗壞,一把將休書撕成粉碎。「天底下只听說過夫休妻,哪有妻休夫?你這根本是胡鬧!」
「以前沒有,現在有了。」她看了眼地上碎紙,抬起頭,忍著對他的心疼,冷淡地說︰「不管你撕毀幾次,我都能重寫,無論你同不同意,我已認定你是‘下堂夫’,下月初十的國宴,身為「前妻」的我自然不會陪你出席。」
「我明白了,你為了顧全我的顏面,所以寧可休夫也不想在眾人面前露面?」她的死心眼真是教他欲哭無淚。「香濃,我已經跟你說過千百遍,就算被人認出你曾是凝香樓的鴇兒又如何?我真的一點也不在意旁人眼光,我們過我們的日子,何必在乎他人?」
「你不在乎,我在乎。」她仍然不為所動。「我不能辱及南家門楣,你也該另娶賢良王妃,趁現在還沒外人知道永康王妃曾淪落青樓的過去,讓我搬出王府,找個僻靜地方獨居,我不會住很遠,翔兒想我的時候,你可以讓高壯帶他過來看我——」
「那我呢?」他扣住她雙臂,眼底熊熊燃燒著無從發泄的怨怒。「你想南家聲譽、想我的顏面、想翔兒思親,為什麼從不想想我被你再三推拒的痛苦?你要我另娶?可是自從相遇之初,我心里除了你便再也容不下其它女子,我愛的、要的,一直只有你,你對我又何嘗不是?既然如此,我們夫妻有什麼道理非得離異不可?你為什麼就是不懂我的心?」
「我——」
「我不想再听那些違心之論!」他不想再听她說那些氣得他七竅生煙的傻話。「總之,我不許你繼續任性而為,無論你願不願意、高不高興,永康王妃的位置你非坐不可,你再鑽牛角尖,不用等別人認出來,明天我就命人四處貼布告,讓京里所有人都曉得我南天齊的妻子就是凝香樓的香嬤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