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深知內情的人,可就不這麼認為了。
「你就眼睜睜看著他去送死?」楊青杉在任府大廳里暴跳著。
他疑惑的看著坐在廳上猛垂淚的任汀瀅。
如果她真的恨鷹恨到欲置之于死地,此刻又何須淚眼汪汪?
若說她深愛著鷹,為河還能眼睜睜讓他走上這條不歸路?
「你別淨是哭,倒是說說話啊?」
「有什麼好說的?狂鷹是朝廷欽犯,本來就應該受此極刑。更何況,他還搞得我們任家烏煙瘴氣,根本就是活該!」任汀洲跳出來說話。
一想到狂鷹害他不明不白的坐了冤獄,又害他們任家的財產折損了大半,雖然狂鷹已經派人送來足以彌補財產損失的金銀珠寶,但這口氣任汀洲還是咽不下去。
「就是說啊!咱們家冰清玉潔的妹子,原本可以嫁個王孫公子、富貴人家,現在就怕迭給人家做小妾,人家還嫌髒呢,」
由娘家趕回來的蘇秋娘也在一旁插話,但她這一開口,頓時引來了廳內所有人的白眼。
原本是老婆至上的任汀洲,更是首次展現他的男性雄風,賞了蘇秋娘一個耳光。
「你……你敢打我?」
「我沒把你給休了,就算對你很客氣了!當初我一被抓入獄,你就立刻跑回娘家去,放妹子一個閨女獨撐這個家,現在竟然還敢說話傷她?汀瀅被狂鷹給糟踏的事,還不是你這張大嘴巴四處張揚?」
從前任汀洲雖然不見得和他的妹子非常親近,但眼見妹子受苦,他這個做大哥的就突然意識覺醒。
只是……他沒注意到自己的話也傷了任汀瀅的心。
任汀瀅在此時也忍不住掩面哭出聲來。
她不是怨兄嫂把話說得難听,只是憶起和鷹在一起時的甜蜜時光,此時竟讓人形容得如此不堪,怎能教她不難過、心酸?
她從不後悔愛上「尹」,雖然「尹」就是狂鷹的事實,教她難以接受,但她還是愛著他啊!
就算她能夠不介意他就是狂鷹的事實,但她的家人、蒙受不白之冤的爹爹……她總得還他們一個公道啊!
「你看,你這個婆娘……我要把你給休了!」任汀洲見到任汀瀅哭得傷心,還以為是蘇秋娘的口無遮攔惹得,卻也沒想到由U己的話同樣傷人。
「汀洲,別休了我-我知道錯了……我真的不是故意放著大家不管,我實在是沒了主意-爹娘又叫我回去……」蘇秋娘一听到向來對她言听計從的丈夫說要休了她,立即嚇得花容失色,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著。
「哼!.人家都說長嫂如母,可你從前就愛和妹子搶東西,我看家中東西多,也就不同你計較,現在你連說話都不知檢點,那有資格做人長嫂,」
「汀瀅啊……你倒是幫嫂子說說話啊……」蘇秋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轉向任汀瀅。
「你知道嫂嫂我就是這張嘴不好,可沒別的心,幫我勸勸你大哥,可別讓你大哥休了我。」
「你還敢找妹子說情……」
「大哥,大嫂是無心的。」任汀瀅抹去臉上的淚水,強擠出一抹微笑,「我沒事的,千萬別為了汀瀅和大嫂失和。」
任汀瀅知道蘇秋娘雖然勢利、貪生怕死了些,但她畢竟是愛著大哥的。
不要再有任何相愛的人被分開了,她真的不願意見到……
因任汀瀅的求情,蘇秋娘更是如獲大赦的破涕為笑,誰知這會兒又換丫鬟小瑤哭了起來。
「哇!小姐,你別這樣強顏歡笑,小瑤看了好心疼……我們大家都恨狂鷹,因為他害大家都沒好日子過,但是我們大家也都喜歡[尹公子]啊![尹公子]對你和對大伙都那麼好……既然小姐忘不了他,尢什麼不想法子把他救回來啊?」
「對啊!」
「不行!」
小瑤的話立即引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
說對的,除了楊青杉之外,竟然也還有陶總管。
說不行的,當然就是任汀洲夫妻了。
但當事人任汀瀅,倒是沉默地不表任何意見,只是默默的站起了身往外走去,留下在場的人一陣愕然。
楊青杉轉頭看著任汀洲夫妻說︰「小瑤姑娘說得對,如果你們有考慮到任姑娘的心情,就好好的想想吧!」
說罷,他留下低頭思索著的任家大小,朝著任汀瀅離去的方向跟了過去。
「任姑娘,請留步。」楊青杉在後花園里找到了任汀瀅的身影,當下喊住了她。
任汀瀅停下了腳步,目光卻逕自望向那一園葡萄園。
「任姑娘,你……」
「楊狀師,他……好嗎?」她打斷楊青杉的話,問著她多日來唯一想知道的消息。
「你說呢?」楊青杉反問。
任汀瀅低頭咬著唇,不發三四。
楊青杉問得淡然,其實心里頭的激動是不可言喻的。
他曾透過他的關系去探過鷹一次,只見他被關在府衙里最「好」的一間牢房——水牢。
他身上明顯遭受拷打的傷口,因長時間泡在水里給泡得潰爛,他向來英姿風發的樣貌,也因多日不曾進食而顯得枯槁。
唯一不變的,是他那雙炯炯的綠眸,在提到任汀瀅時仍閃動著令人心痛的眷戀。
楊青杉嘆了口氣又說道︰「一個朝廷欽犯落入官府手中,為了怕生風波,連送京審問都免了,等待朝廷派來的欽差一到,就是他斬首之日,在這等待的過程中,你猜他好得起來嗎?」
「斬首……」這個字眼讓任汀瀅震驚的晃了晃身子。
她知道這是他自投羅網的後果,但這麼篤定的出自楊青杉口中,仍教她難以接受。
「我……我沒有叫他去……我沒有……」她汶然的呢喃著。
「是,你沒有!只是你明明可以阻止他去送死,卻眼睜睜的讓他去送死罷了!」
楊青杉帶著指責的口吻,讓淚珠又從任汀瀅的眼眶內落了下來。
「你不能這樣怪我,這不公平!誰叫他要當海盜?如果他是個安分守已的人,就算我把他親自抓上官府,他也不會有任何事啊!」她指著耳朵嚷著。
「沒錯,他是個海盜,但你知不知道,沒有半分正當的錢財為他所劫,沒有半條無辜的生命死于他手中!」
「他劫的全是被貪官污史所污的財物,而這些最後也都回歸到老百姓的手上,而他的萬貫家財,全是他正正當當營生賺來的!狂鷹惡名濤天,卻不曾殺過半個人,你相信嗎?」
「他這輩子唯一做錯的事,就是誤認任家為仇敵,但他只想要你們全家嘗到苦頭,從沒想到要任何人因此喪命。他的嘴硬心軟,難道你不知道?」
「我……」
楊青杉的一席話,說得任汀瀅目瞪口呆。
原來她一點點都不了解他……
但,他畢竟是害了任家、害了她啊!
「可是我們任家沒欠他……從來都沒有!」
她沒錯!她試圖告訴自己,她沒錯,她的恨是有道理的!
「所以他就該死?」楊青杉挑著眉問。
任汀瀅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你認為他該死?」楊青杉難以置信。
任汀瀅咬咬牙,痛、心的說著︰「對我們任家來說,他是該死,因為他讓我們任家蒙受不白之冤,又狠狠的欺騙了我的心;但如果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或許他罪不至死。」
「既然你認為他不該死,你們大可以去救他,看在楊狀師的面子上,我會當作不知情,所以不必跟我說這麼多了。」
她忍著心頭的悸慟-淡淡的睨著楊青杉,、心中卻有個聲音不停吶喊著,去救他,快去救他……她也不希望看他死啊!
「我們會去救他,就在他赴刑場的那一天!」楊青杉扳著任汀瀅的肩頭,極凝重的看著她,「但如果你不願意原諒他,就算他的人不死心也早亡了,我們救到的不過是一具行尸走肉的尸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