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媽媽。
而是朱慶麟改不掉的口頭禪--
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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闕宇震闔上手中的孟子,將它放進外套口袋里,他抬頭看著前座父母的背影。他清楚知道這一趟父母帶著他和宇昂的目的--幫他們兄弟倆其中之一訂下婚事,即使他們兄弟倆現年才十二歲而巳。
案母這幾年來一直積極地替他們五個兄弟訂下未來的妻子人選,在他們五兄弟都還未滿十歲時便開始了。
他和宇昂的妻子人選則是由登報征婚啟事挑選來的。依照父親在政商界的影響以及闕氏企業的地位。這則征婚啟事不免惹來各界的討論,紛紛揣測各種的可能性。也因此而讓這則轟動各界的征婚啟事,在過了近四年後的今天才接到有人「應征」。
雖然父母有跟他們五兄弟解釋過那麼早就替他們訂下婚事的理由。但他們兄弟五人自是不相信當年那位算命師的論斷。
闕宇震在得知那算命師斷定父親活不過六十歲的事情後,便開始研讀許多關于易經、卜卦的書籍。他自小便深信不懂就看書的理論。
所以他在十歲那年即替父親排過紫微斗數。父親的命盤顯示出他年輕時白手起家,年過三十後便會鴻圖大展,活到一百二都沒問題。父親雖然尊重他的卦論,但仍抱著不怕一萬、只怕萬一的心態替他們征婚。
闕宇震回過頭看著身旁與自己幾乎相同面貌的宇昂,只見宇昂一臉無聊的一手趴在車窗邊,看著車窗外的景致。
車緩緩開進一個私人車道上,闕宇震有些訝異目的地竟與他們家相距甚近。
「嗚--哇!這家人可真是金光閃閃耶!呼--」
闕宇昂突地驚叫,吹了聲長長的口哨。闕宇震隨著他的目光望向車外,聳立在他們面前的豪宅可真是名符其實的金屋。剛才他們進入的鏤空大門是黑底瓖金令人望之怯步,白底瓖金的主宅也散發著一股令人心生沈重的華麗氣息。簡而言之,只有一個形容詞--俗!
「到了。」闕應龍回頭對兩個雙胞胎宣布。
宇震和宇昂隨著父母下車,步上台階。他和宇昂雖像是同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容貌,但闕宇昂一身寬大T恤、短褲及步鞋的隨意,和闕宇震一身全白西裝的拘謹,形成了極大的對比卻又有協調的感覺。尤其他們雖都唸小學六年級,但有著近一百七十公分高的身材,儼然像一對小大人,站在一起總會吸引眾人的目光。
「闕先生、夫人以及兩位小少爺請稍坐一會,我馬上去替各位通報一聲。」
「好的。」那名領著他們進門的男子在得到父親的頷首後便轉身上樓。闕宇震環顧屋內四周的擺設,仍然只有俗氣的感受,這屋子的主人似乎在竭盡所能的展現他的財力。闕宇昂則是每模一個擺飾便吹一聲口啃,但他也很快的失去了探索的興趣,一臉無聊的坐在父母旁的沙發椅上。
闕宇震佇立在一大片落地窗前,享受三月午後的暖陽和風。窗外的庭園景致倒是有超出水準的景觀。
突然他看到不遠處一個正在翻土的花圃園里,有一名小女孩和一只顯然是英國牧羊犬的大狗。
小女孩背對著他的視線,一身短T恤外加淡藍色吊帶連身的牛仔褲,鬈鬈的長發在頭後高高綁著兩束,由她蹲著的背影看來,很像一只小型的科卡犬。
小女孩蹲在花圃里,身體一晃一動地不知在做什麼。原本乖乖蹲坐在小女孩身旁的牧羊犬突然伸出那大大濕濕的舌頭,舌忝上小女孩的側臉頰,惹得那小女孩尖叫一聲,微側轉身,滿是泥土的小手拍打了下那只大狗。
小女孩伸舉著食指,像在訓誡大狗,大狗還戲劇性的低嗚一聲,狀似羞愧的低下頭。小女孩這才又回頭恢復原來的姿勢。闕宇震猜想那小女孩是在挖土,因為小女孩身子每往前一動,兩側就會飛出一把泥土。
闕宇震就這麼站在窗前看出神了。
朱慶麟在同時間佇立在窗門邊看著四歲大的女兒--朱涵寂在花園里玩耍的情景。
他此刻的背影看來是那麼地孤寂、那麼地憂沉。
中島站在門邊感慨地想著。
時間像拉回二十年前,他看見那個莽撞的年輕人不發一語地佇立在母親的病床前,靜靜地看著白布蓋上母親的臉。
只有中島知道年輕人那握緊的雙拳泄露出他最深沉的痛楚。
鮮少有人知道朱慶麟是日本最大幫派組織龍王之子。朱是他的母姓,母親去世後,他便改回母姓,中島追隨他來到台灣打天下。朱慶麟就像憑空竄起般,在台灣建造了屬于他自己的王國。
朱慶麟一直是不快樂的,直到十年前雪梅夫人闖進他孤寂的世界。過去十年來,足他看過最快樂的朱慶麟。
但是,這一切都在八個月前那場車禍中又再次破裂了。
「中島,他們來了嗎?」
背對著他的朱慶麟像是感應到他的存在似地,頭也不回低沉的問著。
雖然主子沒有面對著他,但日本人的教條仍讓中島兩手貼側,微傾著身,畢恭畢敬回答。
「是的,正在會客廳等您。」
中島听見朱慶麟沉重的深呼吸聲,抬起頭,就見仍站在落地窗前沒有回頭的側臉上,一抹算是笑容的微笑,語調復雜地開口。
「好久沒看到涵涵的笑容了。」
中島往前跨出兩步,但仍與朱慶麟相隔一臂之遠,望向窗外看著小女孩和大狗玩耍的畫面,語調輕柔地回答︰「是啊,自從夫人的那場車禍後……」
八個月前,應雪梅帶著朱涵寂出門時,出了場大車禍。也許是母性的偉大,當救難人員將她們母女倆從擠壓變形的車里救出時,朱涵寂安好的窩在應雪梅的懷里。
應雪梅送醫急救後一直等到朱慶麟的到來,跟他交待了些事後,第二晚便宣告不治身亡。
可以想像失去至愛的朱慶麟心中有多悲慟,但為了他們三歲大的女兒,這一切他都忍下來了。
有半年的時間,小涵涵只是睜著她那雙大大的眼,看著大人們在她身邊跑來跑去。到了夜晚入睡後,又會做著惡夢尖叫哭喊。那時朱慶麟便會抱著她輕哄、安撫她的情緒。
案女倆就這麼相擁著給彼此活下去的力量。
一直到兩個月前,朱涵寂才又慢慢恢復她活潑的性子。
「大哥,您也該振作起來了。」中島誠懇的說。
朱慶麟笑嘆一聲,這才將視線對上中島的眼。淡淡的微笑中,眼神是冷峻的。
「中島,你恨我嗎?」
中島很清楚主子話中的意思。毫不遲疑,眼無懼、無恨的回答︰
「不。二十年前我跟您一起退出日本龍族,追隨您到台灣來的那一刻起,中島便認定您是中島的主子,一輩子忠心追隨。所以,不論您做任何決定,中島都不過問,只接受您的抉擇。弟兄們的心情也是如此的。」
有這麼忠心不二的下屬兼朋友,說不感動那是騙人的。朱慶麟突然站直他那高碩的身子,兩手貼在兩側,身子微傾,做出方才中島那恭敬的姿勢,誠摯地道。
「對不起,辛苦了,還有謝謝你,兄弟。」
這幾秒中,他們只是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朱慶麟一抬起頭,又恢復那意氣風發的獅王氣勢,看了他一眼。
「好了,開始吧。」
朱慶麟率先走出房門,中島在他兩步後緊緊跟隨著,一如二十年來的每一日。
在門被開啟的那一刻,闕宇震自落地窗前轉過身,靜靜面對那緩緩開啟的門。闕宇昂這時也走到他的身旁,右手肘隨意而習慣性的搭在他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