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父親是個很糟的人,不過我母親應該愛他,至少曾經愛過,才會容忍二十幾年。」
里安了然的點點頭,「我母親也是這種傻女人。」
「在得不到你父親的愛之後,你母親恨他嗎?」
里安聳聳肩,「恨吧,我猜。」
「我母親很恨我父親。」賀依依轉頭,望著他的眼充滿迷惑,「為什麼會這麼痛恨曾經深愛過的人?愛的對應必然是恨嗎?」她無法想像有一天,她會像母親恨父親一樣地恨里安。
「恨,有時是為自己不滿的情緒找出口。她們——你母親跟我母親恨的也許不見得是曾經深愛過的丈夫,或許,她們更恨的是自己。」
「愛到盡頭,以恨來做結尾,真可悲!」
「那是她們選擇的,我們沒有辦法改變她們的決定,但是,我們能引以為戒,不讓自己經歷她們的遺憾。」
賀依依坦然迎向他那對洞悉一切的眸子,「希望我以後不會恨你。」
里安仰頭,笑得信心十足,「我不會讓你有機會恨我的。」
賀依依笑了。
看見她唇角微不可見的笑花,里安眼里掠過釋然。不經意似的問︰「等你忙完你父親,能認真考慮我的求婚嗎?」
「不必考慮了。」
里安愕然瞪著她,猜不出她的想法。
賀依依瞅他,跪坐在他面前,緩緩地,送上自己的唇。
里安霍然明白她的意思,手臂緊緊地抱著她,吻上柔軟的唇辦。
不久,兩人都氣喘吁吁地,互相抵著對方的額頭,笑了。
里安抓著她瘦小的肩頭,取笑說︰「膽小表,連‘我願意’都說不出口,嗯?」
笑倒在他懷里,就是不說他想要的答案。
河面上的夕陽很美很美,河畔的他很溫柔很溫柔,她永遠都不會忘了這個畫面,不管之後將要面臨什麼,只要想到他,就有了面對的勇氣。
「安德魯答應出書日期答應得太快了,我來不及潤稿子。」
「哦?」搞不懂他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你能幫我潤稿嗎?我每天睡前把當天完成的稿子寄給你,你幫我潤飾不順的詞句,等我這里忙完,稿子就能立刻交出去了。」
她睨他,「咱們偉大的暢銷書作家沒有私人潤稿秘書?」
他十分認真的說︰「沒有,我一向都是自己潤稿的。」
是嗎?賀依依沒再追究,但……
「英語不是我的母語。」
「你一直說得很好。」
他是想藉潤稿的機會每天跟她聯絡,這份關心讓人感動,可是,牽涉到他的稿子,是即將在全世界發行上千萬本的稿子呀!她擔心自己做得不夠好。
「你不敢接這份工作?」故意激她。
「不是不敢,我這叫思慮周詳,不是你這種沖動派的人能理解的。」
里安點點頭,非常受教的模樣,「了解。那麼,你要考慮多久?兩個月?」
她沒好氣的說︰「兩個月之後,你都已經要離開剛果了吧!」
「這正是我的意思。留下來陪我兩個月,或是幫我潤稿?」他要每天都能知道她的訊息,在她最需要關心的時候,他才能一直都在。
賀依依妥協。
「我不能留在這里,但,我會幫你潤稿。」決定之後就輕松多了,朝他伸出手說︰「現在,你又是我的老板啦。」
握住,他順勢一拉,對著被拉到懷里的她說︰「是啊,又是你的老板了,要不要給老板一點特別的好處?」
仰望著他,她正經的說︰「我從來不拿自己的身體去巴結老板的。」
「真是個正直的好女孩!那,讓老板巴結你如何?」頭緩緩降下,吻住她軟軟的唇。
夕陽讓漆黑的河水吞沒,在全黑的天色下,只偶爾傳來低低的申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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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平心靜氣的看著病床上那個男人。
他很瘦,非常瘦,只剩一身干皮掛在骨架上,總在使計的機靈雙眼呆滯留在凹陷的眼窩里,面對她們,沒有任何反應。
賀依依的心里沒有害怕、沒有恨意。
他可惡過、可恨過,但,如今只是一具空有呼吸,沒有靈魂的軀體。
面對他的病痛,不太親近的心里也沒有多少的心疼感受,心平氣和地,就像面對該承擔的責任,無怨也無恨。
倒是妮妮哭得極慘,身為老麼的妮妮,大概比較有機會感受父愛吧?
「大姊,醫生說褥瘡傷口深可見骨,已經引發敗血癥,隨時都有危險……收到病危通知時,媽媽覺得不需要急救,那時你不在台灣,我又不好意思老麻煩楊大哥……
幸好二姊的同學曾野姊姊,每天都在這里陪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辛苦你了。」賀依依淡淡的問︰「曾野綾子呢?」
「曾野姊姊應該快來了,每天兩次的探病時間她都會出現的。」面對門口的賀妮妮突然看到她,「啊!曾野姊姊來了!」
賀依依點頭,「辛苦了。」
在她以曾野綾子的身分出現之後,便執意不讓盼盼繼續承擔賀家女兒無法逃月兌的宿命,可是,終究是賀家女兒,她還是沒有逃避掉該負的責任。
沒跟妮妮說破,是因為她這個做大姊的不準吧?
曾野綾子眼眶泛紅,「是我不好,沒想到那家安養中心會疏于照顧,以至于——」
「跟你沒有關系,植物人本來就很難避免感染褥瘡。」賀依依的表情堅定,「不管發生什麼事,都是他的命,也是我們的命。」
「大姊……」她的出現,讓她們像吃了鎮定劑,再也不會惶惶不知所措了。
賀依依對一旁的護士說︰「我們決定繼續施以必要的急救,倘若急救也沒有用,那就放棄。」
她停下來,看看妹妹們,她們都點頭同意。
她接著問護士︰「我們可以自己照顧病人嗎?」
「大姊?!」她們都不可置信的低喊,照顧父親對她們來說是折磨,他們實在不親,單獨跟父親在一起都會覺得不舒服,更別說要照顧他、踫觸他了!
「病人的情況危急,加上褥瘡傷口要特別注意,如果家屬願意分擔照顧,我們當然歡迎。」護士說著。
賀依依神情平靜,「我可以照顧。」
「大姊!」賀妮妮還想再勸,幾年前父親住院時,就是兩個姊姊輪流照顧的,那時候她們的身與心都受到極大的煎熬,幾乎被磨掉一條命,她實在不忍再讓歷史重演!
「如果大姊做得到,那我也可以一起照顧。」
「曾野姊姊?!」
賀依依跟二妹交換彼此才意會的眼神後,又說︰「盼盼失蹤了,綾子是盼盼最好的朋友,願意代替盼盼照顧爸爸是最好了。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們一次兩個人照顧,另一個人就可以休息。」
綾子沒有工作,不必顧慮太多,但——
「妮妮,你能請假嗎?」
「出版社是自己的,我公公和子希都不會說什麼的。」賀妮妮也同意了。
「那就好。」賀依依說︰「妮妮,今天你先回去休息,讓我跟綾子照顧,等明天早上你再過來換綾子的班。」
「好。」賀妮妮乖乖听大姊說的話,背起皮包,「大姊、曾野姊姊,那我走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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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依依確認床上的病人暫時不需要照顧,對盼盼,目前是曾野綾子樣貌的二妹說︰
「我們到外面走走。」
于是,兩姊妹走到空中花園。
「听說晏霆宣布退居幕後之後,有很多歌迷不死心的希望他重新考慮,甚至還有些激進派的歌迷在BBS站上攻擊你,認為足你斷送了他的演藝生涯,有這回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