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事未形於色,朝娘親點頭致意,「娘。」
寧巧兒走到他面前行禮,「見過杜相爺,巧兒給您添麻煩了。」
寧巧兒長得溫雅月兌俗,無怪乎萬俟傲為她傾心不已。
「巧兒姑娘,方才府外的事,你都知情了?」
「巧兒明白。巧兒待會就離開相國府,不會給您增加困擾的。」
裘紗凌定到寧巧兒身邊,拉著她的手,「我家相公豈是怕事之輩?你盡避留下來沒關系!」
杜御莆睇了眼妻子,要她安靜。溫和的問︰「巧兒姑娘可還有地方可以投靠?」
「有是有的,只是……」
儒裝女子接下她的話,「此刻只怕萬俟王爺早已在相國府外,布下天羅地網,杜相爺可有方法?」
杜御莆贊賞的望她一眼,這女子甚是聰穎,居然一眼就看出他有意相助。
「辦法是有的,只是萬俟傲要得到巧兒姑娘的意念甚堅,必要時恐怕會兩敗俱傷。」
「什麼意思?」裘紗凌問。
「倘若萬俟傲肆無忌憚地猛攻相國府,那是犯了造反大罪,即使他爵位在身,只怕仍將惹來滔天大禍,甚至性命不保。」
寧巧兒踉蹌一下。她不要他拿命來搏!她搗著胸口,閉上眼楮說︰「唯有巧兒一死,才能換來平和落幕。」無奈上蒼作弄,他濃烈的情,只有來生再還!
「巧兒!」裘紗凌拉著她的手,也紅了眼眶,「你怎麼可以說這種傻話?」
「是啊,孩子,活著就有希望,怎麼可以動了尋死的念頭?這是佛家萬萬不容的孽障啊!」杜老夫人也勸著。
這些天來,跟深具佛緣的她聊得相當愉快,放開狹隘的門戶觀念,杜老夫人發現媳婦跟她的朋友,都是可愛又善良的小泵娘呢!
班襲豁然開朗,「對!就是死,死了好!」
「襲姊!」裘紗凌跺腳,「連你也要巧兒去死喔?」
易夢儀機靈,一下子就想通班襲打的主意,「襲姊的意思是讓巧兒假死,對不?」
「可是這行得通嗎?」杜老夫人有些擔心,「萬一弄假成真可怎麼好!」
寧巧兒自己倒想得開,「襲姊,如果能瞞過萬俟傲,巧兒願意以身試險。」橫豎月復里沒有孩子,活著已經沒有希望,死了倒也百了。
班襲微笑搖頭,「險是不險,就是你雖然身體冰冷、全無氣息、無法動彈,卻可以听得見周遭人聲,這樣你還願意嘗試嗎?」人最大的無奈就是听得見、說不出,空有感受卻苦於無法表達!
易夢儀興匆匆的問︰「真的有這種使人假死的妙術?快做給我看!」
班襲笑笑,解釋,「我用針灸封住巧兒周身大穴,她會陷入深度昏迷,外觀看起來與死人無異,但听得見聲音,只是無法反應。」
裘紗凌還是不放心,「會不會有危險啊?萬一活不過來怎麼辦?」
「這封穴大法我只在小羊身上試過,半旬之後解穴,小羊與先前一般無異。」班襲望著寧巧兒說︰「你真的願意試試嗎?」
「是啊,巧兒,你得想清楚啊!」杜老夫人憂心忡忡的叮嚀。
寧巧兒環顧眾人,給杜老夫人與紗凌安慰的一抹笑。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不是嗎?」視線略過悶不作聲的樊子天與郁干狂,輕輕為禮,「多謝樊大哥與郁干大哥的幫助,巧兒銘感五內。」接著走到杜御莆面前,「杜相爺,萬俟傲驕蠻無禮,多有得罪之處,還請相爺海量,莫予追究。」
杜御莆頷首,「本相明白。」他二人分明彼此有情,怎會鬧到這步田地?
寧巧兒又對易夢儀說︰「害你被萬俟傲下令格殺,對不住。」說到最後語已哽咽。
易夢儀攬著她的肩安慰,「都是自己人,有什麼好道歉的!你忘了嗎?咱們還拜過堂哩!」他逗她,「難道你不相信襲姊?」
一番話逗得寧巧兒破涕為笑,轉向班襲說︰「襲姊,我準備好了。」
班襲點點頭,對其他人說︰「封穴針灸得褪下衣裳,各位請回避。」
易夢儀皮皮的說︰「喂!好歹我也曾經是巧兒的夫婿,看看無妨吧!」
裘紗凌推著他往外走,「走啦!你沒听過非禮勿視喔!」
「慢著。」班襲說︰「夢儀留下。」
嗄?裘紗凌瞪大眼,「他是男的耶!」
杜老夫人忙把莽撞的媳婦拉到一邊,「班姑娘這麼做,一定有她的用意。」
「封穴針灸耗力費神,夢儀練過武,可以幫忙。」
裘紗淒不服氣地抗議,「襲姊,我也練過武呀!」
易夢儀把她推到一旁,「論武功,你不敵我;論巧手細心,你遠遜於我,為了巧兒的安危,還是我來吧!」封穴大法耶!普天之下大概只有班襲懂得!即使會暴露身分,他也非要探探熱鬧。
「哼!」裘紗凌撇過頭去,乖乖站到一旁。
紗帳內,寧巧兒輕聲說︰「襲姊,我褪好衣裳了。」
「好,我們開始吧!」
裘紗湲關上門扉。
屋外杜御莆沉穩依舊,即使心里冒出許多疑問的泡泡,依然無礙於他的冷靜。
樊子天則悄悄咧出笑嘴。班姑娘果然伶俐。
郁干狂雙臂環胸,立在門前護衛,不讓任何人擾了她。
寧巧兒與萬俟傲分明情意相系,又怎會嫁與易夢儀?自從朝廷與契丹失和後,身為質子的郁干狂就過著逃亡的生涯,又怎會往相國府里藏?
一連串的問題糾糾葛葛,就連聰明的宰相都厘不清緣由。
是「情」字磨人吧!他恍然大悟,裘紗凌與寧巧兒、班襲之間的情誼,兜攏了各自為政、甚至為敵的男人們——
***
裘紗凌先走出來,杜御莆心疼地擦擦她額際的汗。
「襲姊說得先布置好靈堂,否則萬俟那家伙一定不會輕易相信的。」呼!看戲也是很累的!她光站在一旁看襲姊封穴就緊張得滿身大汗,襲姊肯字更累!
他也早想到這層。杜御莆點頭,「已經讓人去辦了。」
裘紗凌懶懶的依偎在親親相公懷里,「謝謝。」
「不客氣。你還欠我一些解釋。」杜御莆輕輕的提醒。
裘紗凌頭皮傳來麻意,身體一僵,直打哈哈,「什……什麼解釋啊?」
杜御莆攬著她,表面上夫妻情濃,實則桎梏她、不讓她逃掉,他俯身在她耳邊問︰「譬如說,被朝廷通緝的契丹王子,為什麼會出現在相國府里?」
郁干狂斜眼冷冷望他,繼續面無表情的護在門前。
「哈哈……這……這個……」裘紗凌思索不出好理由,「來者是客,你總不會這麼小氣吧!」
他當然不想公事公辦,否則這會兒禁軍已經抓走郁干狂了。
杜御莆但笑不答,「還有,我為相十余載,頭一遭讓人團團圍住闢邸,」他輕笑,笑得裘紗凌頭皮越來越麻、越來越麻。「夫人,」他好溫柔好溫柔的說︰「方便給個解釋嗎?」
「呃!」能不能說不方便啊?裘紗淒腸枯思竭,正找不到理由月兌身,恰巧乳娘抱著孩子過來。
「夫人,小少爺吵著要找你。」
裘紗凌趕緊掙月兌他的懷抱,沖過去一把抱著兒子,「兒子!娘的寶貝!娘也好想好想好想你喔!」她抱著兒子,像抱著免死金牌,一步步地往外走,「娘瞧瞧你是不是尿濕了,來,咱們回房里喔!」
看見她若無其事地橫著螃蟹步子往外走,杜御莆也不相攔。
和尚還跑得出廟嗎?眼前最重要的是……希望明日萬俟傲見到寧巧兒的「尸體」後,能接受這個打擊。杜御莆暗暗祈禱著。
第九章
燼——熊熊情火後,只留下風中飄絮的灰。
「來人,備馬。」
好容易挨到天色泛白,萬侯傲迫不及待地要到相國府接回寧巧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