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徐家的恩人哪!你能想像嗎?二百多條人命!听說子彈不夠,有些人甚至還是活活被打死的!」
她懂,她都懂,她曾經在夢里親眼見到那一幕,沒有人比她更能感受到當時的淒慘血腥,但,她不能說啊!
文玨雲拉著他的手臂央求︰「再大的悲劇都己經過去了,你這樣禁錮自己又是何苦呢?」
她已經弄不清楚自己究竟不舍養父母受的苦,還是心疼他多一些?總之,不該是這樣的!
徐御征放開她的手,「你怎麼能夠輕描淡寫的要我假裝一切都過去了?這些人的遭遇時時刻刻都印在我的心里,拭不去、抹不掉!」
「御征,那二百六十八個人確實無辜受害,但是,文檜夫婦也已經不在了,過去就讓它過去吧!你還有美好的日子要過……」
徐御征打斷她的話︰「不只二百六十八個人!如果雲醫師沒有遇害,如果我們不必逃亡,我的母親和弟弟不會因為難產而保不住生命!總共兩百七十條人命因他而亡,文檜只用兩條命來償……」
他緊握拳頭,用力往桌上捶下。
「不夠!永遠都不夠!我要他即使死了,也日日夜夜承受折磨,我要他後悔做過的一切!」
文玨雲握起他紅腫的拳頭細心呵護著,卻避開他滿是仇恨的眼神。她好舍不得他曾經受過的折磨,小小年紀就遇到家破人亡的慘劇,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養父啊!
如果能夠,她真的願意代他承受這一切。
可惜她不能!她唯一能做的,只有盡量撫平他心底的創傷。
徐御征用另一只手慢慢撫上她柔細的發絲,這些事他從來不曾跟別人說起,對她卻毫無隱瞞,他相信冥冥中早已注定她該是屬于他的,所以才安排這段相遇。
他溫柔的撫慰讓文玨雲紅了眼眶,「對不起、對不起……」她心里有濃濃的歉意,卻除了對不起之外,什麼也不能說!
徐御征輕輕吻去她臉上的淚痕,「別說對不起,錯的是我,我不該隨便發脾氣。」
「不!」文玨雲搖頭,「我不怕你發脾氣,只要你高興就好。」
徐御征讓她逗笑了,捏捏她的下巴,「把自己當出氣簡啦!我可舍不得。」兩人間的關系似乎又往前跨了一大步。至于過往的恩怨,彼此都很有默契的不再提起。
☆☆☆
晚上——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徐御征在祠堂里說的那些話,一直讓文玨雲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總共二百七十條人命哪!她怎麼可能勸得動徐御征撇下仇恨?
冤冤相報何時了?說這句話的人哪里能夠了解這種濃烈到的人的恨哪!
可是,即使養父的行為令人不齒,他終究還是養了她啊!她怎麼可以漠視他們日日夜夜受苦?
天哪!她到底該怎麼做?
不知過了多久,文玨雲疲憊地睡著了。
一聲輕呼在寂靜的夜里听得分外清楚,還沒入睡的徐御征側耳傾听。
是隔壁傳來的?
他走到門口,恰好遇見睡前例行巡視的旺伯。
「少爺。」旺伯司空見慣的解釋︰「沒事沒事,雲小姐又做惡夢了,等一下就好了。」
「她常常做惡夢!」
「剛來的時候大概是環境陌生,比較常做惡夢,所以才睡在你房里。」旺伯一看到徐御征皺起眉頭,趕忙強調︰「您別介意,已經有好一陣子沒發生過了,也許是白天太累了才會這樣。」
好不容易少爺對雲小姐的態度才開始好轉,可別因為這件事又鬧不愉快了。
徐御征抬手打斷他的話,「我沒有生氣。夜深了,你先去睡吧!」
旺伯看他臉上沒有不高興的樣子,安心的說︰「這樣就好。」轉身回房時突然又想到,「少爺也請早點睡,雲小姐一下子就會好了。」
「嗯。」徐御征漫不經心的回答,連旺伯什麼時候離開的都沒注意。
房里隱約傳來的驚呼揪著他的心。她常做惡夢?
想也不想地,徐御征推開門,走近床上蜷縮的嬌小人影。她蒼白的臉上雙眸緊閉,額頭甚至溢冷汗。
她到底做了什麼可怕的夢?
夢中,文玨雲再度看到文檜夫婦被活生生啃咬的畫面,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但那深沉的恨意以及養父母淒絕的哭喊,依舊讓她心痛難耐。
徐御征坐在床沿,輕輕拍著她的臉,「沒事、沒事,我在這里。」
一聲聲溫柔的呼喚劃破蒼茫,傳到文玨雲耳里。
誰?是誰在叫她?
她抬頭張望,沒有!四周除了發狂的人跟傷痕累累的文檜夫婦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人。
血肉模糊的養父母讓文玨雲咬著唇,撒過頭去不敢注視。
天哪!誰來結束這一切?
「我在這里,你不要怕!」
徐御征用力的搖晃著淚流滿面的她,究竟是什麼樣的惡夢,居然把她嚇成這樣?
文玨雲緩緩的睜開眼楮,映人眼簾的是徐御征關心的黑眸。一瞬間,她不明白身在何處。
終于喚醒了她。他松口氣,拇指撫上她咬出齒痕的下唇,絲毫不自覺這個動作太過親昵。
徐御征突然發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漸漸的被她吸引,所有的戒心都已遠揚。
「夢到什麼了?」
文玨雲眨眨眼,周遭熟悉的環境表示她已經月兌離夢中詭魅的糾纏,回到現實世界里了。
「告訴我,你夢到什麼?」徐御征溫柔的問。
「你怎麼會在這里?」
「你做惡夢了。」
一想到夢中可怖的情景,文玨雲不加思索就撲進他的懷里。
輕拍她微顫的肩膀,徐御征說︰「說出來也許好過些。」
他低沉的嗓音成功地拂走所有的恐懼,剎那間,文玨雲幾乎想要將這段日子以來所承受的壓力盡泄而出。
無聲的動動嘴唇,他眼底的關懷讓她及時閉嘴。
怎麼能跟他說?未了,文玨雲只能搖搖頭。
「沒事,我不記得了。」
一旦全盤托出,他只會覺得暢快人心的大笑吧!
徐御征扶著她瘦弱的肩膀,想從她眼里找尋蛛絲馬跡,然而,文玨雲頑強的抗拒著他的窺視。
唉!徐御征站起身,「那我回房去了。」
他看著她,心里掙扎著,萬一待會她又做惡夢了,誰來咕醒她呢?
有那麼一瞬間,徐御征想問她︰他留下來好嗎?
但他不是柳下惠,她也不是煙花女,故硬是將到嘴邊的話給吞了下去。
地上的大腳就要離開,獨處的恐慌襲來,文玨雲抬起頭,「陪我!」
徐御征不敢相信的回頭,「你是說真的?」
「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我只是……只是有點怕……」文玨雲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為自己的沖動懊悔不已。
她緊緊抓著棉被的小手泄露出心底的恐懼,徐御征坐在床邊,「留下來,我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你了解嗎?」
直到此刻,他終于確定,她是他第一個真正想要的女人。之前和其他女人他只是互取所需,不帶任何感情因素。
此刻,故作堅強的雲玨卻比佯裝嫵媚的風塵女郎更來得性感!
要是她沒開口,徐御征不知道自己還能克制多久,或許打從一開始,他就不是真的討厭她,小心謹慎是他生存的法則,畢竟徐家只剩他跟父親兩個人,他不容許任何人傷害到善良的父親。
多傻啊!他這種行為,跟故意抓心儀女同學辮子的小男生,有什麼不同?
垂下頭的文玨雲覺得自己的行為太隨便,抬起頭說︰」算了,我……」
未完的話都消失在他的嘴里。
他吻她!
文玨雲腦子里轟的一聲,幾乎忘了思考。
徐御征貼著她的唇,輕笑,「你至少該閉上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