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什麼氣?」
向陽沒敲門便走進兒子的辦公室,毅風馬上把墨鏡戴好,對父親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容。
「我是說我車子的輪胎好像快沒氣了,今天下班要去打打氣。」毅風馬上改口想敷衍過去。
「喔。」向陽沒多想,因為兒子臉上那副墨鏡更讓人懷疑。「大白天的戴什麼墨鏡?還不拿下來。」
毅風的額邊冒出一顆豆大的冷汗。「我長針眼,還是戴著比較好。」
「搞怪!上班戴墨鏡像什麼話?叫你拿下來就拿下來!」
毅風在心里哀號一聲,取下墨鏡,立刻看見父親瞠目結舌的表情。
他干笑兩聲。「我不是跟人家打架,是我走路不小心撞到──」
「你不小心拿你的眼楮去撞人家的拳頭,是嗎?」向陽繃著一張臉來到兒子面前,細看了一下他的傷勢,再看向詠晴。「詠晴,這小子昨晚是不是跟誰打架?你知不知道揍他的是誰?」
「知道。」她起身面對他們父子倆,淡淡回答︰「是我揍的。」
因為太過錯愕,向陽一下子說不出話來。
毅風更是傻眼,沒想到她那麼誠實。其實朋友一場,他死也不會供出她來──
「董事長,真的很對不起……」
詠晴對著向陽低頭致歉,一抬頭,原本紅紅的眼眶已經懸著晶瑩的淚。
「全都怪我不好……」
「不可能是你不好,一定是這小子做了什麼該揍的蠢事!你說,元伯伯替你做主。」
被父親凶惡的目光一瞪,毅風心虛地冷汗直冒,開始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不,是我不好。毅風只不過是帶了個女人回家‘睡’了一夜,我不該嫉妒心太重,難過得一夜都沒睡……」
慘了,老爸的臉變綠了!
「我更不對的是怕毅風來不及上班,又不敢進房叫他們,所以放了幾個鬧鐘在房門前想叫醒他,結果吵醒他‘心愛的’,人家氣得要踢我,我不乖乖讓人家踢來消氣,還‘不懂事’地回手,害對方摔一跤。毅風心疼對方罵了我幾句,我又‘不知好歹’地氣得揍了他一拳,我知道,都是我的錯……」
嗚∼∼別再說了,我爸臉色開始發黑了……
「對不起,這種情況下我實在沒辦法專心辦公。董事長,麻煩您準我早退,如果您氣我因此打傷了總經理,太任性、太小題大作,想解雇我我也沒話說,我──」
「沒事、沒事,你今天就先下班吧!」向陽黑著一張臉,拍拍她的肩,一邊斜瞪著兒子。「放心,元伯伯會處理,我這個人向來不護短,該大義滅親的時候絕不手軟!這件事我會看著辦,你回家好好睡一覺,什麼都別多想……」
向陽哄著詠晴,送她離開辦公室,然後用力將門一關──
「元、毅、風!」
「老爸,我可以解釋的──啊!」
***
下班後,戴墨鏡的毅風風度翩翩地走出公司,坐進他的黑色賓士,照樣把公司里的女生迷得頭暈目眩。
「厚,老爸下手比詠晴還重,這一圈我看沒有一個禮拜是消不了了,也不怕把獨生子的眼楮打瞎啊?」
唉,帶著這一雙黑輪,看來近期內他是休想四處招搖了。
等紅燈的空檔,他一邊嘀咕,換上另一副淺褐色墨鏡,免得連紅綠燈都看不清。
「話說回來,詠晴這招借刀殺人真是厲害,老爸大義滅親也是毫不手軟,看來以後還是少喝點酒,這後遺癥實在太恐怖了!」他一邊開車一邊自言自語。
都怪昨天幫他慶生的一群損友太不夠意思,竟然趁他醉倒時找了個年輕辣妹送他回「女友」家,存心看他「家變」嘛!
就算他們懷疑詠晴真的是他女友,也不必用這種方法求證吧?差點沒被他們給整死!
「什麼朋友嘛,還好意思打電話來問我結果,應該把他們拖來也讓老爸毒打一頓才對!」
他決定了,以後還是少跟那群在俱樂部認識的人來往比較好,反正也都是些因為應酬而結識的酒肉朋友,詠晴也不止一次提醒他別跟他們深交,如果疏遠那些人,她應該會開心吧?
想到詠晴,一股空虛又罪惡的感覺立刻從心頭涌上。
「這還是我們認識以來,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哭呢……」
雖然他還是不大明白,只不過有個女人送他回家又留下過夜,明知他情史豐富,還負責幫忙安排約會的她,為什麼有那麼大的反應?
早上她分明就是故意要激怒他爸「自清門戶」,那幽幽怨怨的神情他還記憶深刻,真的像極了一個棄婦,連他都覺得自己是陳世美了,也難怪他老爸氣得關起門來扁他一拳、罵他一頓,演技真是有夠精湛。
「現在不是佩服她演技的時候吧?要是今晚沒跟她和好,老爸一定不會放過我。」
一想到這件事他就頭痛,他爸是真的把詠晴當準兒媳婦,她幾句怨言,差點沒害他被自己老爸打死,還奸辦公室的隔音設備做得太好,不然老爸在氣頭上罵他的那些「經文」,傳出去還真是連祖宗八代都沒臉見人。
回到家,天色已經昏暗,屋內更是漆黑一片。毅風開了燈,小心翼翼地推開詠晴的房門,室內只有床邊那盞貝殼夜燈柔柔的光,剛好讓他看清蜷縮著身子躺在床上的她。
「詠晴?」他把買來當賠禮的起司蛋糕放在化妝台上,坐在床邊,輕輕喚了她一聲。
她沒反應,他發現她眼楮腫腫的、鼻子紅紅的,眉心還緊緊攏起。
「這麼難過嗎?哭成這樣……」
他心疼地輕輕揉了揉她的眉心。看樣子她大哭了一場。
他認識的那個堅強、獨立的詠晴,這陣子好像變得脆弱了,假扮他女友的壓力真的那麼大嗎?還是太多工作讓她情緒不佳?或是有什麼他沒留意到的原因──
「你在我房里干麼?」
他被突然出聲的詠晴嚇了一跳。不過她一醒來,發現他坐在床邊,也是吃了一驚。
「我來懺悔的。」他有些尷尬地指著化妝台上的蛋糕。「連賠罪的禮物都買了,是你最愛吃的那家起司蛋糕,還有──」
他從西裝口袋取出一張紙,在她面前攤開。「你看,連悔過書都準備好了,夠有誠意吧?」
詠晴哭過一陣,又在他爸面前小整了他一次,累積在心里的怨氣是消了些,不過還是有點不爽,什麼也不說,別過頭不看他,擺明了還在生悶氣。
毅風打開了床邊的台燈,月兌下墨鏡,硬是扳過她的臉,逼她正視他。
「還氣呀?你看,你跟我爸一人一拳都把我扁成熊貓了,也不曉得那個爸到底是你的還是我的,打親生兒子像在打賊一樣,還把我罵得狗血淋頭。」
「活該!」
看他臉上深淺不一的兩個眼圈,她心里是有不舍,但就是嘴硬。
「還有,我沒有你真的不行,你臨時請假,我的行程立刻大亂,文件也不曉得放在哪里,又不敢打電話吵你,狀況百出,一整天過得有夠慘的。」
「那有什麼?昨晚我等你等到凌晨,又擔心那女的鬧事,一夜都沒睡,還不是掛了一雙黑眼圈?而且我的鬧鐘都被摔壞,你還為了那個女的罵我……」
說得心酸,詠晴又是泫然欲泣。不知道為什麼,一見她這樣,他的心又開始隱隱作痛了。
「我不是罵你,我怎麼舍得罵你呢?」他連忙捧著她的臉安慰她。「別哭,我會心疼的,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保證再也不喝醉,也不帶任何女人回來,絕對不會再有下次了!」
她紅著臉扳開他的手。「不要用你哄那些笨女人的方法哄我,我跟她們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