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外,她害怕回舊日生活,逐隱藏真實的自己,努力裝成善良溫婉的模樣,學習女紅廚藝,尋求其他人的認同,以及心安。
但是她不快樂。她也知道,自己得此際遇,羨煞了多少孤兒寡女!她應該覺得幸福、覺得滿 感謝。但她挽不到自己渴求的那份踏實感,她覺得自己和這塊貴族之地格格不入。有如惡夢的童年往事像條鎖練,箍鎖住她手腳、她的心。
遭雙新丟、無人憐愛的經歷,如今已恍如前世的記憶︰遙遠、模糊……若硬要回想,也只能想出一陣心悸……然而,現今的生活,猶如在夢中,同樣沒有真實感。
平躺在石塊上的她嘆了口氣。她不知道未來又會如何,也無意猜測。
突然,平靜的林邊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枝頭輕鳴的鳥兒紛紛振翅飛起。梁憫兒驀然心慌,直覺不能讓人見她在此。現今政局雖然安定,卻不能擔保一名女子落單林間溪邊,遇上惡人後依然能全身而退。
馬蹄聲愈益逼近,梁憫兒整個人跳起,抬步回到岸邊之際,竟撲通落水!噴起的溪水打大石塊,梁憫兒亦全身濕透。
來不了!她抓著裙罷朝一棵可躲匿的大樹奔去。
「哦!」她踩到一顆石礫,赫然發覺自己赤著腳。
「鞋子……」
她想回頭拎遺忘在石塊上的鞋,兩匹壯碩的駿馬猛然竄人眼廉,因鞍上主人拉扯住疆繩而停步、抬頭嘶啼。梁憫兒只得回身躲在樹後!
第二章
「果真有條川流吧?」以實際景物向同伴證實自己所言不假,向君洛得意洋洋地昂著下巴。
躲在樹後的梁憫兒听到那偏低的男音,整個人一怔。
悄悄探出雙眼,剛好見著對方下馬。她迅速縮回頭。真的是他!
一襲涼風游湯在林間,衣裳濕透的梁憫兒不住顫了一陣。
向君落,京城首富向雲豪的兒子。京城里熱鬧地段的大片土地及商家皆為何所有。不僅如此,他的姑母,即向雲豪的二妹,是極得聖上寵愛的嬪妃。所以向君洛不但出身富豪,還是皇親國戚,
「好記性。」他的同伴回了話。
與向君洛同行的是韓予彥,其父擔任當朝宰相,為聖上二弟。亦即韓予彥是聖上親佷。
兩人才氣橫又善于玩樂,此回相偕北上梁州,是為了參加北梁將王舉辦的宴會?跑宴會尚有十三天,現在便抵達,未免來得過早。
本欲蹲身水潑臉的向君落視線被石塊上的一雙鞋吸引住。
「瞧!」他喚來為駿馬耙梳頸上頭毛的韓予彥的注意力,並且跳上石塊,「石塊上居然有雙女鞋。」
韓予彥亦走來岸邊,觀察現場。
「那石頭還是濕的,鞋子的主人應該離開不久。」韓予彥推測道。
「你確定人已經離開了?」向君洛桃眉問。會有人留下鞋子,赤腳離開?
「難不成……投河自盡?」韓予彥拾顆小石頭丟入河,「不會吧,這河這麼淺。」河水清澈見底,深度大概只到他的膝蓋。
向君洛拿起一雙鞋放在他掌上,雙眼隨意膘了四周一下,而後同好友使眼色。韓予彥順著他的提示回頭,除了發現地上有幾個淺淺的腳印,依稀見到某顆樹後有白白的裙影隨風飄出。
「這腳丫子不及我的掌長,可見,穿這鞋的姑娘小巧玲瓏。」向君洛刻意大聲說道。
韓予彥知道向君洛又想淘氣、以言詞戲耍躲在樹後的姑娘。
「還有呢?」他倒要看看,單靠一雙鞋,他能掰出什麼。
「腳板寬了一點,鞋的容量看起來稍顯肥厚,這姑娘身材豐腴。」
「多豐腴?不會正好和那樹干等粗吧?」韓予彥看不慣他故作正經的模樣。「還有嗎?該不會賃一雙鞋地評估得出姑娘的家世?」
「當然。」向君洛伸長捧著鞋的手,「你看清楚,這鞋子的質料及做工。」
韓予彥恍然明白,代向君洛說出推論︰「是雙上好鞋。
這姑娘非來自普通人家。」他忍不住蹦掌稱贊,「厲害、厲害。」只一雙鞋使能看出鞋人的身材、家世。「就差無從得知姑娘的長相。」
向君洛聞言,抿嘴神秘地一笑。
「並非無從得知。只怕說出來後會傷到人。」
「哦?」韓予彥模著下巴,認真思索。「讓我猜猜,這姑娘听到有馬蹄聲靠近,顧不得拎鞋就急著走人,莫非……因為她長像‘見不得人’人?」
「沒有爹娘在旁邊盯著你,你說話可夠毒的了。」向君洛拐了小彎,代受諷的鞋主損韓予顏。
「沒錯,本公子承爹娘庇蔭,直到現在斷不了女乃。不像兄台,對‘女人鞋子’也如此了解……相信您對‘女人’一定懂得更多。」韓予彥拱手,還算精明地回了一招。
「跟你比的話,我的確懂得不少。」向君洛的河水後,站起身,甩掉手上水珠,掏出手中拭手。
「休息夠了,我們入城吧!」兩人本就只想轉入林間看看。
「不急。」向君洛卻不想這麼快走。「離開京城後,你就急著趕路;如今目的地就在眼前,氣氛又不錯,我們乘機聊一會兒。」
他哪有這好的興致?何不直說他存心為難躲在樹後的姑娘?
韓予彥見馬兒優鬧地咀嚼綠草。好吧,再留一會兒,听听眼前愛惹事的家伙想聊什麼。
「梁將王如果知道我們在宴會前十幾天就抵達他府上,肯定嚇一大跳。」向君洛道。
嗯,這倒是個好話題。韓予彥也想和他討論這件事。
「說真的,大家都知道這場宴會暗含什麼用意——梁將王根本是抱著選婿的心態發帖了——而我們卻以看戲的心情赴宴,會不會太不禮貌?」
「這事本來就很有趣。」觀眾想看戲也該有先有戲班子肯演出。「大大方方地幫嫁不出去的女兒找丈夫,唯有豪爽的北梁將王做得出。」
「總會有人為了繼承北梁將王的權位而娶他女兒吧?」
「別說得好像娶了梁將王的千金,你的終生幸福就會毀了好嗎?」他對宴會主角的評價為何這麼差?「難道你見過?」
向君洛搖頭,「我娘記得幾年前梁將王曾帶他一對子女到京城,當時我爹接待他們住在我家。不過我一點印象也沒有。我家一年到額客人來來去去,我不記得那麼多。
你從小和我玩在一塊兒,我如果見過他們,你應該也認識。」
韓予彥找了一下,腦海里並沒有相關記憶。
「也許見到面後才會想起當時的情況。」
「也許。」
「也許將王千金貌美驚人呢!」
「也許也說不定。」向君洛忍著不大笑,抖著肩膀發出吃吃笑聲,雙眉不規則扭曲。
「嘿!你怎麼可以笑得如此譏誚?」
向君洛相擊手上繡鞋的鞋底,笑道︰「如果她夠美,鐵定不用煩惱婚事煩惱到必須舉辦選婿晚宴。」
韓予彥斜眼睨他,「請你留點口德。」
「是你意中人教你知道這世上還有‘口德’這東西?」
韓予彥期負人的功夫絕不比向君洛差。不過當他與意中人白雨相識相戀後,變得斯文端正,不時故作剛直凜然地提醒向君洛注意說話的道德。
事實上兩人此番北上,為的是白雨。
白雨出身一沒落貴族,早在她曾祖父一代,舉家離開京城,遷居至梁州。年前白雨隨爹親上了一趟京城,巧遇韓予彥,兩人攜手墜入情網。然而白雨已經接連兩次拒絕宰相府的提親,她不願旁人譏諷她高攀了對方。
恰巧今年貴族的英雄比試大會及佳人膺選在北梁舉行,白雨取得參選資格,遂要韓予彥也參與比試大會。年度奪魁的的大會英雄向第一佳人求親,是一條不成文的規定。白雨誓要風風光光嫁出家門,使其他人無閑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