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湊在她紅得大大的嘴邊,一半陷入她牙關內;第三個包子也未安然躺在盤中,被她猴急的左手握著,怕被人搶走般守緊緊。
若是眾目睽睽,她吃東西的樣子還會稍節制;如果沒人注意,就不自覺狼吞虎咽。沒有辦法,她對食物毫無抵抗力,而且,她真的餓。
李大娘的話使她警覺自己這模樣經搶食的饑民還難看。遂把左手的包子放回盤中,兩手一起接著一個包子,斯文地撕下一小塊,放入嘴里,細嚼慢咽。
「唉,不知敏少爺在想什麼,居然限制你早上只能喝碗粥,中午半碗白飯、兩口萊、一顆隻果,晚上同中午一樣,還說能不吃的話最好不吃。唉,真照他所說的做,不餓出病才怪。」李大娘忍不住又提起梁敏要梁憫兒節食的不合理要求。「女孩兒就該白白胖胖,像你這樣,多好!
還有,敏少爺那個樣兒太瘦弱了,飯吃得比誰少,熬補品他也不喝,怎麼和別家的公子比呵……」
「和別家的公子比?」梁憫兒轉頭看著李大娘的背影。
「是呀!」她放下鍋勺,跑來粱憫兒身後饒舌,「哪,昨兒個我們在商量,今年咱們北梁熱鬧得緊呀!餅不到半個月,府里有五爺為小姐你舉辦的生日宴會,之後又有什麼幾年一度的年輕貴族們的英難比試大會啦,小姐千金們的佳人膺選啦,今年全在我們這兒舉行,哎喲,熱鬧得緊唷!」拍了下掌、甩了甩袖,「我們可有的忙了。」鍋湯大沸,她回頭調整火苗。
梁憫兒暗暗擰起眉宇,「大娘的意思是,希望敏……哥哥參加英雄大會?」
「敏少爺要參加呀?」蹲著身子的李大娘混淆了情況,興致勃勃地反問︰「我們怎麼沒听說?」
梁憫兒莫可奈何地搖頭,「沒有,敏哥哥應該不會參加。」如何參加?大娘口中的敏少爺、她口中的敏哥哥,其實是個女的!
「我想也是。」大娘點點頭,煞有其事地思忖道︰「敏少爺身子骨太弱了。天天跟王爺吵著要上山拜師學藝,我們也覺得該讓他出去磨練磨練。」
她還是沒搞清楚狀況。梁憫兒眼神透露嘲弄,嘲弄這荒廖垢一切。大家都忘了嗎?梁梁,北梁將王爺的親生子女、少爺、哥哥……
王爺商請許多知名大夫有治梁敏,大夫們卻對這種情況說不出個所以然。數年前曾有個京城來的御醫,說這是天神開的玩笑,給了梁敏千金嬌軀,卻在她胸口瓖上一顆男人的心……就讓王爺順她心意,別再為了這事搞得家庭失和。之後,王爺未再延請各地名醫,將王府內于是默認梁敏病態的性別顛錯。
世事容易積非成是。久而久之,除了梁憫兒不怕挨罵,常常硬著頭皮對梁敏叫敏兒妹妹,其他人似乎認定粱敏是個如假包換的男兒身。
這真的太荒謬了。今日希望梁敏上山習武,健強體魄,然後回來參加英雄大會……再然後,要她娶妻生子?
梁憫兒不明白,當初李大娘看著梁敏出生,如今怎能喚她敏少爺喚得如此順口?
因為時間可以淡化一切不合理的現象,加上人類是這麼這麼容易屈服于習慣的動物,所以梁憫兒冒牌千金的身分也輕易猶可?
梁憫兒難得食不知味。悄悄解決三個包子,一名中年男子出現,跨人廚房口。
「翟大伯早。」梁憫兒道。
「二小姐,你還在,太好了。」翟大伯來到她身旁,眼尖的李大娘跟著遞上一個圓碗。翟大伯扭開皮壺瓶蓋,羊童運來一大桶羊女乃,我記得你愛喝,起忙帶一壺過來。
呵!還熱呼、冒著煙的!
「謝謝。」
這世上多少人流落街頭、不得溫飽?她得此際遇,該知足、該惜福,否則,會遭報應的。
「二小姐,你今天下不下廚?上回你煎了兩塊餅給我帶回去,我家小孫女天天吵著還要。」瞿大伯道。
「好啊!你急不急著走?急的話,我馬上弄給你。」
「不急。今天開始府里上上下下全心為月底的宴會準備,王爺要我問大娘和總管需要什麼東西,我好安排街上店家配合。」瞿大伯模模禿著的下巴,「二小姐,屆時你露不露你的好手藝?你要不要先跟我指定材料?」期待地問。
不待梁憫兒回答,李大娘便插嘴︰「你別忘了,這宴會二小姐是主角,怎麼還能勞她動手?」
「我哪有忘?王爺請四方英杰,重新為二小姐選蚌好夫婿嘛!二小姐烹煮的手藝這麼好,理當乘機露一手!」
梁憫兒放下圓碗,伸舌憩憩嘴邊殘留的女乃汁,趁著大伯、大娘又抬起杠,移步向門口。
「大男人就是這麼粗神經!」李大娘叉起腰,瞪大眼,「女孩兒家容易害躁,你講話那麼大聲做什麼?舉宴婿,活似王爺的寶貝千金嫁不出去呀?」
梁憫兒低頭跨出門檻。遭人退婚、嫁不出去那是事實,只是,大家行行好,別再把這事當話題。
「哎!我又說錯什麼了?之前小姐的未婚沒眼光,上門退了親事,我們厭根兒沒錯,也不是小姐不夠好,有什麼好害臊的?再說女大當嫁,當眾舉辦宴會為小姐選蚌夫婿,有什麼不對?」
「我也沒說你不對呀!我只是……」
梁憫兒離開廚房,順利地將那些刺耳的對話切離耳膜之外。
人間事太過繁雜,若有來生,她許願作一名帶有透明的薄翅的嬌精,擁有翩翩風采,輕靈身段。
梁憫兒三餐食量被梁敏限制得死緊。不過由于她和下人關系良好,每天在貧瘠的主餐外,總有人偷渡豐富的食物給她。比較起來,她現在的食量甚至比減肥前還多。
午後,她撫著吃撐了的肚子向在床上,睡意漸漸襲來。意識逐漸蒙籠之際,一名女婢敲門,通知她——將王後請來一名裁縫師傅,在前殿偏廳等著為她量身、挑選布疋的色澤質料。
雖然無奈,她還是必須下床出房。
將王後同她提過要找師傅為她縫制晚宴時穿的華服,她以兩個月前換季時才訂制了多件新衣為由,指出需再在衣著打扮上花心思。原以為將王後同意了她的意見,沒想還是請了師傅來。一旦面對裁縫師傅,她就得面對自己夸張的身材尺寸。
隨同師傅前來的伙計帶著種類款式繁多的布帛,女婢們雖然無力購買,單是看看、模模,倒也開心得喜鬧忘我。偏偏師傅老是大聲念出她腰圍、臀圍的尺寸要伙計記下,駭人的數字令嘻笑的女婢們怔愕,場景頓時極為尷尬。
所以她不喜歡訂制新服。這量種自暴自棄的心態——既然沒有曼妙的體格、悅人的容貌,何需優美的華服?徒然自暴其短罷了。
梁憫兒來到前殿,訝異竟然漢有听到婢女們興奮的嘈雜聲。奇怪,往常她們一接觸到娘家的衣裳飾品,總會吵鬧得眼不能掀翻屋頂。
她繼續前進,突然听到砰——地一聲……她直覺想到梁敏發怒時的拍桌模樣。
接著果真听到敏憤怒的咆哮。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
「這……是將王後交代的……」是裁縫師傅的聲音,戰戰兢兢地發著抖。「要我量計敏少爺和二小姐的身材尺寸,然後……」
梁敏怎麼會來這?她最厭惡一群女生聚在——起咬咬喳喳的場合。
梁憫兒快步跑到偏廳門口,竟見梁敏一腳踩在椅子上,兩手粗暴地揪著裁縫師傅的衣領。
「去他娘的!你嫌嘴里牙太多是不是?」梁敏怒瞪師傅,「要不要我幫你打掉幾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