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祛毒?"雍涯歆暴怒,"我刀上沒有上毒!你不必多此一舉!快點救醒她!"
"祛毒粉功用在消毒、清理傷口,"學徒小心地找出祛毒粉給師父,然後才能上藥。
雍慕皚驚訝他話中提供的消息,"大哥,是你傷了她?"
"你怎麼可以!"低頭看一下懷里的裘紅染,她依舊睡得安穩。
"不是我要傷她!是她自己!"雍涯歆舉拳捶桌,"是她自己……"
當雍涯歆趕到城門口,對戰暫時中止,他欲向護著輕倩璇的一名俊碩偉岸的男子,即青孟天,索討回她。輕倩璇自願隨他回府,交換條件是他必須放了其他人。他不同意,對方立即擺出招式,不與他廢話,表明要戰便戰。
殺伐霎時又起,他舉劍與青孟天對擊。論武技他自認略遜對方些許,不過對方分心守護輕倩璇,守勢多于攻勢,反而佔下風。然而江湖實戰經驗顯然豐富的青孟天觀察出他舞劍招式的缺陷後,技巧性地推開輕倩璇,刻意制造漏洞引他刺擊,在他撲空卻來不及收勢的時候,青孟天旋過身,劍鋒對準他胸口
青孟天低估了他的反應!他手腕伶俐一轉,劍鋒亦瞄準青孟天咽喉!
勝負即將揭曉的瞬間,在旁的輕倩璇卻以身體抱住青孟夫!青孟天手勁一偏,未刺中雍涯歆。但雍涯歆收
劍不及,利刃硬生生刺入她後肩連接右手臂的背肩處!
他慌張抽回劍,鮮血自傷口擴散,染紅她整個後背。劇痛中,她雙手抵直,退離青孟天前胸,後倒入他懷里。他望著蒼白半厥的輕倩璇,茫然失了主張。只見她美眸渙散,漫無焦距,只感覺她抬手輕撫他的臉頰,閉眼昏去前,說了一句:"我……恨……你……"
"不準不準不準!"他淒厲吼叫。他不準她恨他!絕對不準!他要她收回那句話!
"啊……"祛毒粉滲入傷口,發揮作用。傷口突地遭烙燙般的焚痛,輕倩璇痛得醒了過來。
卞大夫拍拍她的左肩,"忍著點。"
"痛……"輕倩璇疼得掉淚。
"你騙我!你說你恨我是騙我的,對不對?回答我!"雍涯歆只顧著要她收回那句話。
"別這樣。"雍慕皚勸他。他懷中的裘紅染則因外界一再的干擾而皺攏雙眉。
"孩子……"輕倩璇感覺到自己俯趴的姿勢直想翻過身,"卞大夫……我的……孩子……"
"我不要什麼孩子!我要你!"雍涯歆不甘心她記掛著孩子,卻看都不看他一眼。
輕倩璇不理他霸道的表白,嘔氣似的甩頭面對床牆。
"孩子沒事。"卞大夫示意學徒拿出藥膏,一邊安慰輕倩璇,"沒事的。你得勇敢點,好好保護他,嗯?"
輕倩璇轉回頭,虛弱地朝卞大夫頷首後,合上眼。
"你別閉上眼晴!"雍涯歆以為她又要昏去,急躁地叫嚷:"先跟我把話說清楚!"
"少爺!"連卞大夫也看不過去了。
"好吵……"裘紅染終究被吵醒。她揉揉雙眼,茫然地說:"又要死人了嗎?"
"你說什麼?"雍涯歆臉紅脖子粗地沖向她,"你找死!"
"大哥!你冷靜一點!"雍慕皚小心保護裘紅染,"一切等輕姑娘傷勢穩定了再說,好嗎?"
第十章
雍涯歆再也不願面臨可能失去輕倩璇的悲劇,再也不願听她說恨他。
他要听她說愛他。
到這個地步,他不會傻到執迷不悟、看不透自己的感情、繼續以強硬手段迫她就範。
他承襲了父親的個性,自小拙于人事應對,不屑與人虛與委蛇,學習強悍的行事風格。目睹失寵的娘親被父親活活逼死之後,性情更有劇烈轉變,變得只相信自己、相信握在手中的權力。以權力壓制一切,一旦遇到想要的人事,便緊緊握在手中,說什麼也不肯輕放。
也因為如此,傷他最愛的人,竟也是自己。他憎惡自己揮劍的手,猶如當年怨恨自己太瘦太弱的雙臂保護不了受欺的母親……
從今以後再怎麼溫柔待她,恐怕也抹不淨心底自責的陰影。只求掏心以對,換取對方的原諒,掙得對方同等的傾心……
輕倩璇肩上有傷,月復中又有孕,連著兩三天虛弱地臥于床榻上。雍涯歆想要隨時親侍在旁,卻遭她連番驅趕。
如今又到了她該喝藥的時候,雍涯歆趁機端藥入她的房。她右手臂完全不能動,卻不願由他喂藥,堅持放涼,自己單手捧著碗喝。
雍涯歆順她意。濃藥苦澀外帶有腥味,待她喝完,他立即遞上甜糖,她搖頭不要。數日前,他曾含著甜糖強吻她,她拒絕再嘗到同樣的味道。
但她仍暗自意外他的態度。難以置信這麼短的時間內,他變得不再強悍、不再如獅豹等迅捷猛獸般的霸氣狂野。
狂傲如他,毋需、也不屑作假。那麼,他何必委身,虛意溫柔?難道真如其他人所說他對她動了真感情?
想想,他害她孤獨淪落異鄉,身邊無一親人故友陪伴,他以為一旦付出溫柔,就能扭轉她恨他的意念?
難哪!她側頭合眼假寐,希望他覺得無聊,自行退下。
雍涯歆落座床畔、思忖了一下,開口道:"查出虔雪薔的行蹤了。他們一行人離開西雍邊界後,她由義宣莊人護送,前往義宣莊。依據推測,她會先在義宣莊待一陣子,調養好身體後,再回東青。"悄悄覆住她的手,"確定她沒事,你可否原諒我一些?"
輕倩璇抽回手,縮入薄被下,"死了才算有事?"
她的冷淡將他額側汗珠凍成霜。他起身,煩躁地踱了兩行步,決定和她把事情說明白。"我听說幾個月前失蹤的一名副將易虔是你哥哥,他的確死了,但不是我殺的。"
輕倩璇睜開眼。她早等著和他算這筆帳。"你處死的人不計其數,當真記得他們誰是誰?你說他不是你殺的……當然,他只是成為你的寵物的慰勞品罷了。"
雍涯歆搖頭。連日來的未眠刻深了他的眼窩,濃濃一層疲憊與滄桑罩著他俊俏的容顏"
"我沒有處他私刑。他的死與裘紅染及祈大將軍有關,因為祈大將軍已經以死謝罪,我沒有追查實情。如果你說什麼也不相信我沒有殺你哥哥,我可以找裘紅染問話。"
"是找她問話,還是找她套話?"她唇角諷刺地挑高。
"直接叫她來我們面前,我沒有機會找她事先套好說詞,可以嗎?"他無奈地嘆口長氣,擺了擺手,"在你心底,一定質疑著我的改變。沒錯,我是認真地想要洗去身上過度囂張的狂傲氣息,不但是為了不再傷害你,更為了我自己。我要你。很奇怪,你已經是我的了,我要你這個念頭卻依然在我心中揮之不去。原來,我一直沒有得到你的心。"
輕倩璇舉手揪住心口。她無法將他的話隔絕在外,但她可以警告自己,不可心軟。
"過去對待你的態度嚴重錯誤,我改。行事風格太過侵略,讓其他州郡以為我對聖上有異心,我也願意改。"
他回到床畔看著她。"只求你收回恨我的話,"該怎麼告訴她,她那句話如根利刺,狠狠插在他心口上,一天不拔出來,他一天展不開眉。
"我哥哥死在這里,"輕倩璇重重喘了口氣,"雪薔也在這里遍體鱗傷,教我如何不恨你?"
他看著她,"那天我與青孟天對戰,關鍵時刻你突然抱住他,看起來是舍身掩護住他,但以他的功力,你實在不需要那麼做。所以,有沒有可能……你為的是阻止他對我出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