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意瀏覽了一下,當看到收入欄上的數字時,她又忘我地「哇——」及時在難听的字眼出現之前,順著唇形轉了音。「年收入一百五十二萬!」她重重地合上相本,向父親道︰「這老兄肯定有問題。爸,不能把老姊嫁給他。」
小妹立即代老爸問︰「為什麼?」
韓靚柔轉身看著妹妹,「收入這麼好。又長得還像人樣,為什麼還需要相親?肯定有問題。姊嫁給他的話.太危險了。」相本抱在臉前,背部癱軟入椅背里,「我犧牲一點,讓我好了。」
小妹抿嘴微笑,「你想去?」
「對呀!一百五十二萬耶!多好!」朝上的視線迷蒙了起來,開始幻想起置身在錢堆里的美好情景。
小妹卻當頭潑她冷水︰「對呀!和你的聯考分數一模一樣耶!」
韓靚柔臉一垮,瞪視小妹,怪她不該再提起今年暑假她所制造出來的可恥紀錄;再將眼稗瞟向想必不會再沉默的父親,等著他說——
「回房去念書。」
韓靚柔背著父親偷偷地翻白眼。覺得自己簡直是爸爸肚子里的蛔蟲,總是猜得到他在什麼時候會開口說出什麼樣的話。
「不要啦!」她甩甩頭,噘嘴道︰「大白天的人家念不下。」
「天黑了之後,你就念得下嗎?」只小她一歲的妹妹總愛掀她底牌。
「你安靜一點會死啊?」想什麼就說什麼的韓靚柔立刻沒好氣地訓她。
小妹拉開兩頰的肉,吐了長舌頭,朝她扮鬼臉。
韓靚柔皺著鼻,表示懶得與她計較。
「爸,我在家里沒法子念書啦!而且有些東西又不是念了就會懂的。」
「你想上補習班?」
「喔。姊這次回來這麼久了,也沒說什麼時候要回去。爸你又想把她嫁掉。她應該會就此搬回家了吧!」眼楮瞄瞄樓梯口,將講話聲音壓低了些,「可是哥又把姊的房間佔成自己的書房,結果要姊和我們兩個人擠一間,不是很可憐嗎?」
小妹听了她的話後,頻頻搖頭,「你直接切入重點好不好?看你這麼說話,大致可以理解你為什麼只得到那樣的分數。因為你抓不到問題的中心點嘛!」
「你懂什麼!」韓靚柔橫眉豎眼地無聲道。
「文的理的我都懂啊。」小妹自信滿地︰「不信的話,你把聯考試題找出來,只要沒超過二年級學生所學的範圍,我絕對解得出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的試題。」
「別太驕傲。書蟲也不過是條蟲。」
「總好過糞坑里的一條蛆。對不對,爸?」
韓靚柔直起腰桿與妹妹對視。她就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不過是能讀熟兒本書,會填寫一些無意義地考卷,仗著優異的數字,就自以為是人中龍鳳而飛上了天。而自己,偶爾竟也會因卷上少得可憐的分數而自卑得在他人面前抬不起頭。
這世上,用一張成績單來衡量一個人生存價值的高低與否,太不公平了!
「好了,」韓父阻止兩人再繼續戰斗下去,「都上去念書。小妹,你也別因為自己都懂了就不再復習課業。」
小妹兩腳委屈地往地上一跺,「爸,這是暑假,而且今天是星期天呀!」
「讀書是長久大業,」韓靚柔搖首晃腦地︰「沒有放假日的。」
「那你還在這閑晃?」小妹韓芳柔又刺激地糗她︰「喔!落榜生。」
「休息是為了走……」
「更遠的路。」韓父接述這極為通俗的句子。推推鼻梁上的眼鏡,問她︰「你休息得夠久了吧?」
韓靚柔也跺腳耍賴。韓家四個孩子中,這兩姊妹在外貌,及一些習慣動作上最為相似;卻也最愛和對方唱反調,找出對方心上痛處,淋上鹽巴,再拿根竹子往那傷口猛戳。
「現在不能回房啦!」她指指樓上,「搞不好老姊又在里頭哭了。」
「姊在哭啊?」
「小妹,你看過嗎?」韓父問。
小妹搖頭,「沒有啊。」改坐至韓靚柔身邊,「你看過?」
韓靚柔頷首,「好幾次,都是被老爸趕回房間念書,不小心撞見的。」說得好像她老爸該為她老姊的傷心哭泣負責似的。
「啊!姊一定是在上班的時候被欺負了。听說那里只有她一個女的。她一定被騷擾了,覺得很委屈又投訴無門,才回家的。」小妹如是以為。
韓靚柔推她的額,「你少白痴了!」所以說,會讀書有什麼用?一點人情世故都不懂,不也跟個傻子差不多。
「不然是為了什麼?」
「老姊,」她作捧心狀,「心痛啦!」
「爸,」小妹恍然明白地舉手輕捂嘴,擔心地問道︰「姊的心髒會不會真的有問題?」
「哦,我的天啊——」韓靚柔上身側躺在沙發上。以夸張的語氣和動作,表示她有多受不了老妹的直腦筋。
門鈴在這時候響了兩聲。
「家里最小的,」韓靚柔手一揮,下令︰「去開門。」
韓芳柔鼓肋說︰「為什麼每次都是我?」
「不都說了,因為你是家里最小的啊!」
韓靚柔老油條似的賴在沙發上。小妹拗不過,極不甘願地起身去應門。
韓靚柔因又一次賴皮成功而竊笑;一時得意,忘了父親在旁邊,竟想將兩腳也放到沙發上來。
「坐好。」
「啊……是!」她端正坐起。
「你剛剛說冰雪心痛,指的是什麼?」
「姊上次胃痛,不是也打電話回家說心痛?我覺得一定是因……」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小妹慌慌張張地自玄關跑進來。「好……好……好帥——好帥——」
「什麼好帥?」
「明……」小妹指著玄關,結結巴巴地︰「明……明星……」
「明星?」韓靚柔展開雙臂,轉身欲奔向門口,「劉德華——」
「什麼劉德華?你這大三八。」小妹因她的花痴舉止而冷靜下來,「是一個很帥很帥,簡直就像明星一樣的人啦?」
「他按我們家門鈴干什麼?」
「找大姊。」
「你跟他怎麼說?」
韓芳柔愣了一下,「因為他實在太帥了,所以我什麼都沒說……」有些不好意思地咬咬指甲,「關上門,就沖回這里了……」
「什麼呀!」事實證明,書讀得好未必就能沉著冷靜、處變不驚。像她這老妹,人見人夸的優等生,還不是干出把客人關在門口的糗事。
韓靚柔看看門外,再看看樓上,「想必治姊的藥自動上門了,」彎身掠過椅背、掛在沙發上,拿起媒婆送來的相親人選的資料,莫名地開心起來︰「那這一百五十二萬就是我有羅!」然而仔細一瞧,她驚訝地發現︰「啊?今年三十三歲?整整比我大了一輪還要加三年……老頭子一個了嘛……」
她手腳一軟。置身錢堆的美好夢想像飛了,她被迫重回由一大堆教科書所形成的泥濘里。
「哦,我的一百五十二萬……」
來訪的人是文任仁。韓冰雪既不意外,也沒有感到失望。
她沒有請他入屋。兩人走到外頭,停在文任仁的車旁。
「你的妹妹們很可愛。」
韓冰雪順著他的視線回頭望;站在二樓陽台的靚柔、芳柔倏地將身子縮回室內僅留了兩只烏溜溜的眼楮在微開的門窗縫隙間。
「剛哭過?」
也許是被他看出臉上殘留著的淚痕,韓冰雪撫頰,搖搖頭。「怎麼會來這里?」
「听說你好幾天沒去上班,我不放心,便下來看看。」
既然丁雨凡能輕易從總公司拿到她個人資料;那麼,對文任仁而言,查出她的行跡,也絕非難事。
「那天傍晚,你在門外?」
韓冰雪垂下眼睫。同時,鄰屋竄出一只中型土狗,朝他們這方吠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