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騙人!那天你明明說你把衣服送洗了!」我有點生氣,干嘛平白無故幫他洗衣服?
電梯門開,我和他都走入電梯。
「你也騙人!你說你已經在工作了不是嗎?」他學我的語氣。
「我說我在工作可沒對你造成任何困擾,但是你騙我衣服已經送洗了,卻害我還要幫你洗衣服!」我連自己的衣服都懶得洗了,還要幫他熨平他的西裝、襯衫、領帶、長褲!搞不好還有件背心呢!哼!門都沒有!
「如果我現在又告訴你,剛才我說衣服沒有送洗是騙你的呢?」殷然璽往前跨了一步,站在我的面前,低著頭看我。
「你這家伙!」我仰起頭怒視他,根本忘了他是我的老師。
他望著我的怒容,噗哧一笑,「現在我的謊言應該不會對你造成困擾,你用不著這麼生氣了吧?」
「你耍我?」我嘟著嘴,然後哼一聲,撇開頭。
他搔搔頭,「看來當你的老師沒什麼特權,當不當都沒有差別。」
我盯著電梯門,只想它快點打開。
「對了,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們一定會再見面?」殷然璽退回原位。
「對啊!那又怎樣?」
「我的預感還挺靈的。」他側了側頭。
什麼意思?難道他早就料到我會是他的學生?不會吧!他從何猜起?
見我不說話,他又開口︰「你穿制服很好看。」
「你少來!」我下意識站得直挺挺的,「笑我腿粗就說一句!」
他以夸張的表情說道︰「你這樣的美腿還算粗的呀?」
他嘲諷式的贊美令人無法接受。「我很清楚自己的身材,不用你來指點。」
以審美的眼光來看,我知道自己的腿和腰都粗了點,臀部大了點,胸部的肉卻又少了點……唉!標準的東方人身材!
我們抵達十四樓,我率先走出電梯。「倒是你的女朋友,還真是大美人一個,而且還熱情非凡。」我故意提起那天他和那名女子在電梯里擁吻的事。
「謝謝你的贊美,我會轉告她。」
「不客氣。」我走進屋內,用力的關上門。
倒楣的一天,真的!
半夜,外面狗叫聲不斷。
輾轉翻身,難得的睡意被狗叫聲給吠得無影無蹤。
我坐起來,覺得這只吵鬧的狗就在附近,但不是王子的叫聲。
等了一會兒,猛吠中帶些悲鳴的狗,並沒有安靜下來的意思。我加穿了件薄襯衫,走到門外看到底怎麼一回事。
門前的燈光微亮,對面的大門輕掩,微微看到里頭的大燈亮著,殷然璽大概也還沒睡。走到樓梯間,我發覺殷女乃女乃最疼愛的威利被綁在樓梯間。
威利一看到我,低鳴了兩聲,垂下眼瞼,顯然也知道它吵醒了我。
「這種時候吵什麼吵?」我彈了它的耳朵一下,輕聲訓它。
威利是秋田與台灣土狗的混種,毛色灰褐,很聰明,很盡職地保護殷女乃女乃。威利和四處向人撒嬌的王子不同,當初認識它時,我還是花了一個禮拜的時間,才讓它把我當朋友。
只是它怎麼會被綁在這里?我記得殷女乃女乃從來不綁它,任它在公寓里自由行動;差點忘了,威利現在的主人是殷然璽,是他把威利綁在這里的。
我拍拍威利的頭,它不喜歡被困在這里,才會一直吠的。
「好吧!就帶威利到我那里好不好?」我彎著腰和威利說話,一邊幫它解下繩子。其實我可以去按殷然璽的門鈴,要他將狗管好,別擾人清夢的;但我想將威利帶到王子的地盤,王子一定會氣得臉紅脖子粗。我實在很喜歡欺負王子。
「走吧!」
我向威利招招手,它跟在我的腳邊。但走廊傳來談話聲,我立刻抓住威利的項圈,不讓它跑出樓梯間。
先是一細嗲的女聲說道︰「哪有人這個時候叫人家自己回去的嘛!」
「我不能把威利綁在外面。」是殷然璽的聲音。
「可是我對狗過敏呀!」
我想起來了,在電梯里和殷然璽擁吻的就是這個女的。
「剛才你也听到了,威利它一直叫會吵到其他人。」殷然璽冷冷的說。
「為了一只狗,你就要趕我走?」女子瞠怒,「以前你也說過你不喜歡狗,為什麼要養威利?」
「姑婆要我照顧它,我沒理由把它送走。」殷然璽的聲音,成熟而帶些威嚴,與前幾次和我講話的模樣不同。
「現在你卻在三更半夜趕我走!」
我想像得到女子皺眉、跺腳的俏模樣。我拉著威利在階梯上坐下,心想他們接下來的爭執就會由狗轉移到彼此的感情身上。
「你講理一點好不好?我以前也沒留你下來過夜過。」
我將頭倚著威利。覺得這種情人的吵架是幸福的,好歹有個對象好吵。
「至少你會送我回去呀!」女子像要哭了似的。
「你已經買車了,還要我送?」殷然璽覺得好不耐煩,「明天怎麼辦?明天早上我再去你那接你去上班?還是接你來這開回你自己的車?」
「那我把車賣掉!」
反正她今晚就是想留在他身邊就對了。雖然我對這女的沒好感,但我想像得到她對殷然璽的深情,以及對他們這份感情的不安感。
「你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
唉!標準的台詞。當女方愈來愈把愛情當做全部,而要求男方以同樣情感回應時,男方就會覺得女方實在無理取鬧。
「那你不要住這里嘛!你去我宿舍附近找房子好不好?」
然後當殷然璽搬出這里,住在她附近時,她可以想辦法住進他的屋里,再名正言順的要他娶她。女孩子都是這種心思的,我很了解她。
「真綺,你不覺得你愈來愈得寸進尺?」
顯然殷然璽並不打算搬離這里,真是可惜。
「你這什麼意思?」女子不再壓低聲量,「我希望你只有我一個女朋友,希望你只對我好,希望我們能常常在一起,難道不對?」
「當初在一起,說好不是一般的男女朋友的。」殷然璽依舊冷靜,不甚在乎她的熱切。
「你想甩了我?就像你甩了其他人一樣?」女子哭嚷。
「我不喜歡有人纏我這麼緊。」
「殷然璽!」
我側耳傾听,女子罵了殷然璽的名後,就不再有任何聲音。可能是她轉身就走,而殷然璽亦追進電梯里了吧!
我拍拍威利,「走吧!」
一走出樓梯間,看到眼前景象時,愣了兩秒;然後掉頭跑上頂樓的空中花園,威利則緊緊跟著我。
這兩人!架都還沒吵完,就互相抱著親熱起來!好像先前的爭論只是為了培養此時激烈擁吻的情緒似的。
殷然璽有看到我吧!這個老師,一點也沒有老師的樣子;或是每個老師下課後都像他這個模樣?
我坐在近樓梯口的長椅上,威利依在我身邊。我感覺到它傷感的表情,不自主圈住它,在它耳邊說︰「殷女乃女乃去世時,最難過的就是威利吧?」
它舌忝舌忝我的臉,回應我的安慰。
我真的很懷疑人為什麼活著?上蒼給我們這數十年的生命,究竟要我們干什麼?
為了尋找真愛嗎?
而殷女乃女乃或許曾尋得真愛過,最終還不是孤獨的死去?
我走到牆邊,遠處點點燈火,仰起頭,發現今夜竟是月圓。
月色不是印象中發亮的鵝黃,而是在珠黃中帶點感傷的橙;是為了反應我憂郁的心情吧?!
愛的殿堂,是否真的存在?或者,人在人間受盡甭寂後,才能升至雲天外的愛的天堂享受歡樂?
我發覺我中了一種叫浪漫的毒,而且中毒很深。我常常立在這里,若有所盼的回頭望向樓梯口,假想有人巧合的站在那里;與對方目光交會時,兩人心中同時響起——「就是他(她)!」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