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所以說人不能做壞事,否則即使在這之前曾做過多少好事,人人也只會記得已烙在身上那唯一的污點。就像是非題一樣,只要題目中錯了一個字,即使其他句子道理多麼的正確,這題答案依舊是「非」!
專一下學期,我和英文老師吵了一架。原因是她老愛罵人「白痴」、「笨蛋」,我舉起手希望她尊重學生一點,她卻責怪我欺侮她;我回道︰「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她氣得要我離開教室;我偏不,我說教室是學生的第二個家,她沒有資格趕我走;結果她好像在演連續劇似的,哭嚷︰「你不走我走!」後來還是全班在卡片上簽名道歉,才將她請回來。
專二,國文老師是個連注音符號都不懂的老芋仔,也是我們班的導師。每堂國文課他都遲到半小時左右;上課時又老說一些沒水準的話,說什麼有人找他寫武俠小說,但是他不願意寫,因為對方言明內容一定要奇情冶艷,他不願敗壞社會風氣什麼的,總之就是閑扯淡。听他上課簡直就像在听一個患有老人痴呆癥的人在說書。這還不打緊,有一天他居然要康樂股長辦旅游活動,而且規定全班都要參加,不去的人操性扣十分;當場我先和班長、康樂股長辯了一番,我覺得既然大家沒有向心力,何必硬要做這種表面功夫?但他們說導師好不容易有這個心,我們該遵從。
幾天後有一堂國文課導師又遲到,恰巧校長出巡,他問了一下我們的上課情形,我當場舉手「告狀」,表明老師沒有權利強迫我們參加我們不願意參加的活動;但班長那狗腿,說什麼老師是為了班上好,他覺得老師那樣做是對的︰我則繼續陳述這名老芋仔的缺點,說得正溜的時候,哪知校長面有難色;我回過頭,才知導師就站在教室後門,平日眼皮浮腫的細眼,進射著光芒,指著我罵︰「這位同學,我要把你退學!」
我還沒反應過來,校長就開溜了。導師走到講台上,便開始數落我的不是,我也不甘示弱地頻頻回嘴;可是終究是小孩子,加上我又愛哭,一邊回話,一邊眼淚流個不停。
一會兒,導師冷靜下來,開始一番勸導,希望我能認錯;我卻不識時務,硬是說︰「我可不承認我錯!」結果老芋仔重听,听成我說︰「我承認我錯了!」馬上接了一句︰「知錯能改,善莫大焉!」我在心里罵了句你他媽的善莫大焉後,站起來大聲說︰「老師,我又沒有認錯!」導師一氣之下,拿起點名簿重重地摔在桌上,怒道︰「下禮拜周會全班表決,是你退學,還是我辭職!」
你以為我愛讀咧!我在心里這麼說,反正我爸媽巴不得我回鄉念高中!
事後听說全班同學商量好表決的時候都不要舉手,班上干部則鼓吹我向老師道歉。我有點心軟,主要是導師至少是六十歲的人了,我一個十六、七歲的人居然和他這樣吵!想想實在幼稚,反正道歉也不會少塊肉,所以我準備了一番我實在不懂事等等的話,沒想到周會那天,導師根本沒來!後來上課時,他也沒再提過這件事;我懷疑他可能有健忘癥。
老芋仔教完我們這一屆之後就退休了。真是可惜,沒讓學弟、妹們領教到這名老師。
專三上學期平安度過,下學期開學不久,事情就又來了。
原因是教我們體育的老師是體育組組長。面容俊美,身材又好,走起路來有模特兒的架勢;听說是全國跳高紀錄的保持人。可是管他是什麼人,我只在意他教得好不好,有沒有按照所排課程上課;但因為他是體育組組長,時間難以騰出,經常因為北上開會,要調我們班的課;調課後課就難以安排,只能看哪個場地是空的就到哪里上課,弄得我們連續好幾個禮拜都到女生宿舍地下室的體能室踩腳踏車、舉重等等。
有一天他答應我們要到電資大樓頂樓學打高爾夫球,到那才發現上頭已有班級在上課,只好改成在操場上打棒球;但棒球用具都被借走了,又改成到體育館地下室打桌球!改來改去結果又走到體能室。集合時我當場發作,指著老師的鼻子罵他未盡全職,唇槍舌戰一番,他答應不再調課,並按照所排課表上課!
班上同學說我乖戾、叛逆,家人則說我任性。我不是沒有想過要改掉這拗脾氣,但所謂本性難移,每到發作的臨界點我就是克制不住,便又留下筆紀錄。
姊姊說遲早我會遇到一個能克我的人,要不就是遇到一個肯包容我、愛我的人。
後者我想大概不存在這世上;而前者——我想我遇到了……
「漫努——」姜美禎的手招魂似地在我面前搖,「听到了沒有?這學期的老師都不錯,可別又惹事生非!」
「知道啦!」我推開她的手。
這學期共有十二個學科,二十六個學分。除了姜美禎口中新來的電腦老師沒見過外,其余大都還好。
第六節的下課鐘響,姜美禎像蝴蝶似的飛了出去,不知道又要到哪班去串門子了。龔信文則伏在桌上休息。我拿起經濟學的課本等上課。
隨意翻著教科書時,坐在窗戶旁的同學喊道︰「沈漫努,外找!」
我仰起頭,看到窗外笑著同我招手的人影,心用力地跳了一下,唇角自然地漾起笑靨。
我走到門外,「什麼事?」聲音很輕、很柔。
他同我笑,「晚上社團的聚會,我大概會晚點去。」
「這樣呀!好,我會告訴大家要等你。」我可親地回答。如果是別人,我會回說你去不去關我什麼事!何況副社長又在你班上,告訴她就好,干嘛還跑來向我報告?!
但是對方是他——我從來沒對他說句重話。我想,他可能就是那個能制住我的人吧!
「對了!章翰郎,昨天宿舍里有一只好大的蟑螂哦!我一腳就踩死它!」我做出猙獰的表情。
「唔……」他發出傷心的聲音,「你怎麼可以殺掉我的同類呢?」
章翰郎,甲班的學弟。雖是學弟,他和我同年,只是小我幾個月。偶爾他會損我幾句,我則抬出「學姊」的名號壓他,他則會笑著說︰「我卻不覺得你是學姊!」
我喜歡听他說這句話。「那麼我應該高興還是難過呢?」我總會這麼回他。該高興與他處于同儕地位,或該難過他並不把我當成長輩尊重?
因為他和我同鄉,所以他入學時我就認識他。迷戀上他卻是一年前才開始的事——這一年來,我花了全部的心思在注意他、討好他!
但是我不會向他表白,因為這是我最後的底線。我覺得默默付出這麼多心思,至少該給自己留點顏面。雖然心里已有這段感情不會有什麼結果的準備,我卻還是不斷將情意傾注到他身上。
暗戀是很痛苦的。我決定只痛這一次。將所有情感付出給他後,將來我一定不會再這麼傻的傾我所有心力去喜歡一個人。
有時我會覺得對他的好感表現得過分明顯,恐怕被人瞧出端倪;但似乎只是我多慮,根本沒有人相信我這種人會有柔情。
這樣也好,我從沒想過要把對他的「暗戀」變成「單戀」。
暗戀和單戀有什麼不同?
報信文告訴我︰「暗戀就是沒有人知道你在喜歡某人,而單戀就是大家都知道你在喜歡某人,但對方卻不喜歡你!」
原來如此。如果我有承受尷尬的勇氣,我可以直截了當的告訴他︰「我喜歡上了你!」但是我沒有。既然沒有,我想過應該放棄,因為若無法讓我喜歡的人,像我喜歡他一樣的喜歡我時,我應該自動放棄!因為不對等的愛,毫無幸福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