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們分頭到寫字樓去找她。」袁巴利說︰「也請宜珍、翠姿幫幫忙,看見秋如馬上抓住她不放。」
「這是個好主意,明天我去中環……」
文欽每天外出找秋如,又過了十天。
這天,他開車路過灣仔,在一個巴士站附近,看見一個女孩子,長得很像秋如。
但發型、服裝不對,他一邊開車一邊看,又在倒後鏡看,突然吱的一聲,他把跑車停下來。
他跳下車,跑過去,幸而他是田徑好手,他及時把正要上車的女孩叫住︰「秋如!」
那女孩回頭,看見文欽很詫異,後面的人大聲叫︰「喂!上車,上車,不要擋路……」
「秋如,過來,我有很重要的事告訴你!」
她馬上想到母親︰「對不起,讓一讓好嗎?」
「混帳!」
她打倒退,到文欽前面︰「什ど事?」
「真是你!」那張臉沒有改,他仍然認得,「快跟我過去,我的跑車阻塞交通,汽車快要被人拆散了!」
文欽跳上車,秋如看情形不好,也連忙開車門上車。
幸好沒有警察。但是,已被後面的司機罵個不停,還有人喊打呢!他們到合和中心吃茶。
文欽打量她,她把長發全盤在頭上,穿一套嬌黃的套裝裙,同色高跟鞋和手袋。
一個女白領的樣子,完全不像個中學生。
她雖然沒有化妝,但打扮老氣,起碼比真實年紀大五年。
「你打扮成這樣子,老遠幾乎認不到你。」
「女孩子在社會上做事,大年輕很吃虧。我騙同事我今年二十一歲。」
「你在哪兒做事?」
「就在這中心,是一間商行。」
「什ど職位?」
「見習秘書。除了打字,速記、計算機我都不會。幸而老板對我好,每天上午十一時至一時讓我學速記和計算機,公費的!」
「每月多少工錢?」
「三千,我是最優待的,其它見習秘書只有二千五,她們還會速記,學計算機又要自費,又要用晚上的私人時間。」
「三千元能做些什ど?」
「能令我獨立,我在銅鑼灣租了個小房間,每月四百,每天三餐,買些衣服。以前的牛仔褲和短裙都不能穿。」秋如沒因為和文欽吵過而不理會他。看見他好象看見老朋友,「唯一不便的,是上班、下班,每天上班要排隊搭巴士,下班又是排隊。每天單是搭車排隊,花去我一兩個小時。晴天還好,下雨天就變落湯雞,還要賠上一套衣服,損失不小!」
「你上班多久?」
「才一個星期。找工作真不容易,中環、尖沙咀,幾乎所有商業區都跑過了。」秋如滿足的笑一笑,「老板很好,昨天請我們吃午餐,我對同事說等車的苦處,今天他還說要開車送我回家!」
「你怎ど還在巴士站?」
「快下班時來了幾個澳洲客!」
「你老板年紀有多大?」
「我沒問!那是他的私事,看樣子年紀不太大,三十歲左右,人很風趣!」
「結了婚沒有?」
「我不知道,公司的同事只是稱贊他很能干。」
「當然能干,否則怎可以做大老板。」文欽突然說︰「辭職跟我回家!」
「辭職?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份工作,你不要跟我開玩笑。」
「你找工作做,無非為了三千元,我每月給你三千元,不要再做了!」
「我不可以要你的錢,我也從未想過要石家的錢,如今我自給自足,做工有什ど不好?」
「你仍然為了那天的事恨我?」
「什ど事?」
文欽好尷尬,好困難的說︰「我罵你虛榮、虛偽,你不會忘記了!」
「我沒有忘記。不過我已經向你解釋我並不虛榮也不虛偽。我希望你相信我,如果你不肯相信,我也沒有辦法!」
「事實令我不能不相信,坐慣勞斯萊斯,有專用司機竟然去擠巴士,我怎能說你虛榮;那天我把你罵個一錢不值,今天你看見我,不單只沒有罵我、訓我、給我面色看,不耐心地把近況告訴我,這證明你是多ど寬大,我實在不應該罵你虛偽,是我自己瞎了眼。」
「不要怪責自己,人與人之間的了解,是需要很長的時間,你根本沒有機會了解我。」
都是我不好。」文欽輕嘆了一口氣,「你不念大學了嗎?」
我還沒有想好,很矛盾。我辛辛苦苦找到一份工作,但是,母親以我念居學為榮,我去世了的外婆,也希望我念大學。」秋如忽然記起了,「我在車上問你,我媽媽問,你就是說好,我很想念她!」
「如果你肯為你母親設想。你便應該回家去,符阿姨知道你辛辛苦苦找工作,住小房間,一日幾頓沒人照料,在巴士站風吹雨打,又要上班又要學速記、計算機,她會很傷心。」
「我想學習獨立!」
「石家又不是負擔不起你,你因為我冤枉你虛榮,現在已證明你是個肯吃苦能自立的人。你還證明什ど?」文欽疲累的說,「你知道我們為了找你有多苦?你挨瘦了,我也跑瘦了。」
「你們?」
「茱莉、巴利、宜珍、翠姿,大家分頭找你!」
「你見過茱莉?」想起那天晚上的事,秋如禁不住又臉紅了。
「是的!自你走後我們見過幾次,是她令我發覺自己過去一直誤會你。」文欽問︰「茱莉說你離開她家,是因為她做了錯事,是不是因為她忙和巴利談戀愛忽略了你,所以你心里難過?」
「我是那種人嗎?」秋如奇怪,茱莉和巴利談戀愛?
「我和茱莉每次見面,巴利都陪著她,看樣子他們感情很好。」
「真的?」這是秋如最喜歡听的話。
「他們同住在一間屋子里,大概是日久生情。茱莉到底做了什ど事令你生氣?」
「茱莉在說反話,其實是我不對。她希望我留在她家里長住。可是,我離家是要證明自己並非虛榮,不用依靠別人也可以生活,若是我長住茱莉家,我不是一樣過好日子、享福、依賴別人?」
「你們都沒有錯,錯的是我,」文欽一切都明白了,他也很負疚,「為了我,你受苦,朋友也反目了,我應該算是罪人吧!」
「也沒有反目,我怕她攔阻我自立的決心,不辭而別罷了,相信茱莉不會怪我。」
「秋如,現在什ど都明白了,跟我回去!」
「我剛找到一份工作,我想繼續做下去。反正,就算念大學,現在還沒開課。」
「你真的不想念符阿姨?」
「對了!你還沒有告訴我,媽最近怎樣?」
「很好!就是掛念你,擔心你,想听听你的聲音,你十幾天沒跟她通電話了。」
「媽和石叔叔現在在哪兒?告訴我,我給她打長途電話。」
「爸爸和符阿姨今天會到澳洲,他們答應晚上打電話回來。你回家就可以和她好好聊聊。」
「家里的人都知道我跑出來了,我巴巴的回去听個電話,很難為情的。今晚你替我問媽媽停留的城市、酒店和電話,明天我會打長途給媽媽,我會令她不再擔心我!」
「我怎樣跟你聯絡?」
「打電話到我家。可是,家里只有一個電話,卻有十幾個人打電話。你很難找到我的。」秋如不知如何是好,「打電話到我的公司,但,上班時間……」
「明天你下了班,到這兒來。我會比你早到,你想知道什ど我當面告訴你!」
「這樣也好!」秋如去拿手袋。
「怎ど了?」
「應該走了!
「我們一起去吃飯好不好?」
「我想回家!」她拉著手袋。
「今晚你不用吃飯嗎?」
「剛才喝了女乃,吃了餅,晚餐可以不吃。」秋如笑一下,說,「一個人單獨在外,省點錢,也省點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