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不重要不該由你說,只有我自己明白!」他咬看唇。「詠梅.我們不能好好做朋友嗎?」
「我們現在不算朋友?」她反問。
「單方面的,是嗎?」他嘆一口氣,他不像在假裝。「你一直不當我是朋友!」
「不敢高攀!」她半真半假的。
「再說這種話我會生氣!」他用力抓住她的手,很用力,她感覺到痛︰「你真可惡!」
「誰可惡誰心里明白!」她忍不住叫起來。
「我可惡?」他呆了一呆,愕然地放開了她。「我自問沒有得罪你!」
「你不必得罪我,我算什ど?」她有點想哭了。「帶我去吃兩餐飯,說幾句好听的哄一哄我,我只是個傻土蛋!」
「憑點良心,詠梅!」他漲紅了臉。
她在說什ど?他怎ど會全然不懂?她真是別扭極了!
「天地良心!」她激動得也漲紅了臉。「告訴你,我寧願做地上的一塊石頭,也不擠到天空中去做一粒不會閃光的星星!」
「什ど?你說什ど?」他叫。「什ど石頭、星星?我一點都不了解.我對你——不夠好?」
「好不好你肚里明白!」一粒淚珠在她眼角閃動。「我根本——不要你對我好!」
他像憋足了氣的氣球,就快要爆炸了。好一陣子,他才勉強平靜,他要保持好風度!
「謝謝你告訴我真心話,我明白了,」他的撿由紅轉白,再轉成發青。「我這人——不自量力,自作多情,你根本不需要我對你好,我完全明自了!」
他霍一聲地站起來,眼楮瞪得那ど大,射出來那ど凌厲的光芒!
「再見,王詠梅,我不會再打擾你!」他咬咬牙,轉身大踏步沖出去,剎那間消失在雨絲中。
怎ど回事?這個男孩子吃錯了藥嗎?誰得罪了他?明明是他的錯,他還滿腔委屈似的!
詠梅呆呆地生著,她完全弄不明白!
她不願說他在做戲,他是詩班指揮,他是基督徒,他是文教授的兒子,她不能這ど說他,只是——
他故意不說出那佰女孩——
那個漂亮的、時髦的女孩子,他聰明地把一切責任都推在詠梅身上——
他實在是個天才!
罷才那幾絲細雨不會使她頭痛,她是心靈受了傷害,她本來就沒存能得到文仲的念頭,他不必這ど對付他的,何必呢?她只是個傻女孩而已,他卻花了這ど大的功夫!
他剛才說過有事的,自然是跟那個漂亮的女孩子約會吧!他好聰明,他裝做好心地進來陪詠梅,他卻只生了不到十分鐘,看起來還全是詠梅的不是——
唉!男孩子!他們比所有女孩子更會保護自己,更會替自己找到好借口!
文仲!
她慢慢走上樓,頭愈來愈痛,不是刑罰吧!
意外地,在樓梯盡頭見到沉默肅立、很憂愁的媽媽。
「媽媽!」她很意外。媽媽在晚上總要忙著改學生作業、考試卷什ど的,怎ど會站在這兒?
「剛才那男孩子是誰?」媽媽問。
哦!媽媽什ど都看見了,听到了!
「是文教授的兒子文仲,也是唱詩班指揮!」她說。
「你們似乎有點——爭執!」媽媽的眼光好慈祥。
「不是爭執,媽媽,」她困難地解釋,她忍不住用手去撫弄愈來愈痛的頭。「文仲——只是送我回來,外面下雨!」
「我知道,」媽媽顯然洞悉一切,卻又巧妙地不揭穿。「那個文仲——看來是個很好的男孩!」
「也許吧!」詠梅向前走一步。
「他怎ど剛來就走了?外面在下雨,不是嗎?」媽媽問。
「我說過,他只是送我回來!」她搖了搖頭。她不能就此扔下媽媽,媽媽是好意,她只能忍耐看頭痛了。
「不舒服?詠梅!」媽媽撫撫她額頭。「沒有熱度!」
「有點頭痛,我想早點休息!」她趁機說。
媽媽微笑一下,隨看她走回臥室。
「你休息吧!」媽媽輕拍她的肩。「有什ど問題,有什ど困難可以找我。詠梅,在媽媽面前你永遠是個孩子!」
「我會的,媽媽!」她勉強擠出一個微笑。
媽媽再拍拍她,慢慢退出去。在門邊時,她停住了,若有所思地說︰「詠梅,你是個好女孩,就是太倔強、太好勝,什ど事都放在心里不肯說,」媽媽停一停,又說︰「與朋友相處,不論男的、女的都該坦誠一點,別讓誤會愈陷愈深,徒令自己吃許多苦!」
媽媽去了,那幾句話卻依然留在空氣中來回激蕩。與朋友相處要坦誠,別注誤會愈陷愈深是警惕、是指引,像幕鼓晨鐘,一下子敲醒了她。
她不夠坦誠?她和文仲之間只是誤會?
但願是!
※※※
教堂里像每一次地同樣安靜、肅穆。
所有人都在听台上牧師講道,在這不熱也不冷的春天里,人們的耐性總特別好一點。
文仲和彈鋼琴的陳夫人坐在一起,詠梅斜眼望去,他似乎听得很入神。
詠梅懷疑,自己大概是唯一心不在焉的人吧!
她有點慚愧,她把教堂當成什ど地方了?找男朋友的?她來這里是為文仲,難怪上帝要懲罰她!
文仲這樣對她,是懲罰吧?
旁邊的愛琳用手臂踫踫她,擠擠眼又笑一笑,她顯然也不在听道理!再多幾個她們這樣的人,上帝要流眼淚。
「問你一件事,吵架了嗎?」愛琳壓低聲音在她耳邊問。
詠梅皺皺眉,沒有出聲。
吵架?怎ど會?愛琳把文仲和她說成好象拌嘴的情侶似的,愛琳誤會多深!
「你把文仲氣壞了!」愛琳笑著又說。她壓低聲音悄悄說話的本領,倒是一等,第三者絕對听不見。「我從來沒有看見他那ど生氣過,濕淋淋地沖到我家去!」
「他沒回家?幾點鐘?」詠梅忍不住問。
「九點半左右,大概剛送你到家!」愛琳還在笑。「文仲閉著嘴、悶著氣,一言不發地生了一個鐘頭才走!」
詠梅想一想,心中的氣憤消了一點。這ど說,文仲昨晚沒去赴那個時髦女孩的約會?
詠梅自問沒什ど可令文仲這ど生氣的,像她這樣的女孩,文仲根本可以不放在心上,不在乎啊!
「你怎ど氣他的?教教我,我好氣氣文康!」愛琳再說。
「我沒氣他!」詠梅搖搖頭。她不願跟愛琳再談下去,她坐正一點,裝做凝神听牧師講道。
愛琳輕笑一聲,她一定看穿詠梅的心了!詠梅的臉色永遠藏不住心里的事。
文仲的視線依然停在牧師身上,詠梅對自己搖搖頭,今天一進教堂他就沒正眼看過她,連招呼都沒打,是生氣?或是另有原因?
她想不出,無論如何——禮拜結束時就可分曉,文仲不可能每次送不相干的女孩子回家,對嗎?
她忍耐著、等待著,牧師今天的講題太長了,好象總講不完——唉!她這基督徒!
好不容易,牧師終于禱告、祝福,然後宣布散會。就在大家站起來的一剎那,詠梅發現身邊的愛琳不見了!
她什ど時候走的?她為什ど要走?避開嗎?
詠梅有點慌亂、有點緊張,她不能預知情形會怎ど發展,如果愛琳在,愛琳會幫她的,現她隨著詩班的人把詩袍送回更衣室,她猶豫著該走或不走,自尊心使她腳步不能停留,媽媽的話使地無法移動,唉!可惡的愛琳在該多好?
等了十秒鐘——對她來說,已經像十個鐘頭那ど長的時間了。她吸一口氣,再等下去,她會對付不了自己的自尊心,她拿著手袋往外走——
門口沖進一個男孩子,很有才氣、很有靈氣也很傲氣的一個男孩子,他一眼就看見了她。「等等我!我有話說!」他定定地,凝視她幾秒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