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耽誤你的時間,」他急忙說︰「我是想告訴你,文教授的兒子和我哥哥是同事!」
「文仲?」她皺皺眉。事情必不簡單。
「文仲學的是建築,他替此地最大的一間建築公司設計房屋圖樣的繪圖」他說︰「哥哥在那間公司人事部門工作!」
「哦!」她看看他,不置可否。
「文仲是很特別的男孩,很有才氣,」他吸一口氣,在支持自己的信心嗎?「他也是教堂唱詩班的指揮,音樂造詣很深!」
「是我那間教堂!」她說得很平靜,卻不能真平靜。
「哥哥還說——唉!詠梅,我希望你自己去看看!」他不願說下去。
「還是你說吧!」她笑一笑。她驚訝于自己的冷靜功夫,有些人是絕對假裝不出呢!「我知道你是好意的!」
「他有很多女朋友!」他漲紅了臉,很費力的。
「我知道,」她說。心中著實有一種受傷害的感覺。「可是,我不是他女朋友!」
「是嗎?」他險上光芒一閃。「不過——我不是想破壞,我只是擔心你!」
「我明白,」她低下頭。由林正平來告訴她關于文仲的事,她覺得很難堪。「我完全明白!」
「我相信文仲——不是真風流,」他說得好幼稚。「喜歡言樂的人總是——不羈的!」
「謝謝你告訴我,」她深深吸一口氣。「我得回去了!」
「詠梅,我——」他想說送她。
這個善良的男孩子,他不明白嗎?愛情,不是施舍!
「明天見!安迪!」她揮揮手,徑自走了。
她又叫他英文名字,她把他們之間距離,又拉遠了。
林正平頹然地嘆一口氣,似乎真的無望了,即使沒有文仲也一樣!
他摔一摔頭,他畢竟善良而爽朗,既然無望,那ど,他真心地祝福!
這一份幸福不屬于他,他不能強求!世界上還許多份幸福,總有一份是為他預備的,他只要耐心地等待與找尋!他對自己點點頭,又開心起來!
祝福別人也一件很快樂的事!
詠梅可沒有這ど快樂。
她搭船往九龍,然後乘巴士回家。她很想不在乎林正平的話,但那些話深深地優亂了她。
地無法在家中安靜地看書,她在考慮,是不是應該到文仲的公司里去看看?
她跳起來,看不下書就干脆不看,免得徒傷腦筋。她到樓梯轉角處,撥了文家的電話。
接電話的是文仲的母親,她似乎很意外。「詠梅!有什ど事嗎?」她問。
「我想知道文仲公司的電話號碼,文師母,」她好緊張。「我有一點事找他!」
文仲母親說了一個號碼,又說了一連串歡迎她再去的話,然後掛上電話。
她喘過一口氣,緊捏著那張電話號碼的手已經冒汗了。她在考慮該不該行這個電話o文仲整個星期不找她、不理她,最方便、最簡單的電話都不打一個,表示他根本不在意她,是嗎?
她主動地行去找他,是否——有點那個?以後別人說起來還以為她在開倒車!
女孩子開倒車,是件很丑的事!她不是新潮女孩子!
她矛盾地回到臥室,有了號碼而不打去更難令她安鏡了!她咬咬牙,不管怎ど說,打個電話別人未必知道,也不算什ど——開倒車阿!
她奔去樓梯口,站在電話旁時已在喘息,就在這時候,電話鈴聲響了起來。她嚇得倒退一步,誰在開玩笑嗎?
「喂!找誰?」拿起電話,她連禮貌都忘了。
「詠梅,你找我嗎?」是文仲的聲音。
「師母告訴你的,是嗎?」她努力使聲音正常。「我只是問了號碼,也不一定找你!」
「你不是說有要緊事情嗎?」他問。
「嗯——你忙嗎?或者明晚練唱時再說!」她又退縮了。
「一點也不忙!」他悠閑地笑。「我甚至可以立刻趕到你家里來!」
「不必要,」她對自己搖搖頭。「沒有要緊事,我明天要考試!」
電話里有一陣沉默,然後他說︰「你令我疑惑,詠梅,」頓一頓,再說︰「一定發生了一些什ど事,對嗎?」「沒有,絕對沒有!」她不知道為什ど要說謊,她從來不說謊,這次卻說得這ど自然。
「我願意相信你!」他說。這樣誠懇的聲音,不像是林正平所說的啊!「祝你明天考試成功!」「謝謝,再見!」她預備放下電話。
「慢著,」他在線的那一端叫︰「明晚早些去教堂!」「我會,」她說。突然一個意念升土來。「文仲,你的公司叫什ど名字?在什ど地方?」他毫不猶豫地說了。
「為什ど要問?」他反問看。
「隨便問問!再見!」她掛上電話。
她奔回房里,把考試的課本扔開一邊,匆匆換雙皮蛙,現在才四點一刻,她可以在五點鐘以前趕到文仲公司!
她真的親自去看看了,女孩子的妒忌真莫名其妙!
她坐巴士去,站在尖沙咀那棟十分有氣派的大廈下面,她開始有點擔心。這ど大的辦公室,進進出出的人一定不少,她有把握一定見到他?
她在樓下的管理處看到文仲公司的牌子,從一樓到四樓都是他們公司,她考慮一下,唯有站在這入口處,否則她真的會見不到他!
等了將近十五分鐘,在五點零五分的時候,文仲匆匆下樓來,他仍然穿看燈心絨長裙,仍然穿著套頭毛衣,在這種大公司里工作,可以不穿西裝嗎?
他獨自一個人,四周圍都沒有女孩子!
詠梅心情松懈,林正平未必想破壞,一定是誤會了!
她撫平裙子,預備迎上去給他一個驚喜和意外——他會驚喜、意外嗎?
但是,多遺憾啊!一個好時髦、好美、好嬌俏的女孩子已先迎上去,他們似乎約好了在此地見面,他對那女孩子直笑,並肩大步而去。
他完全沒有看見縮在一邊的詠梅!
詠梅心都涼了,林正平說的是真話!
看著那漂亮女孩子的背影、那卷曲的最新發型、那件貼身的時裝,就連那雙鞋子都能一眼看出是意大利貨!
這樣的女孩子詠梅怎敢奢望和她爭?她看來比葉愛琳更吸引人呢!
詠梅靠著冷冰冰的牆,定定地凝視看自己的蛙尖,過了好長、好久的一段時間,才能使自己站直、才能使力量恢復!
她慢慢走出去,茫然地跳上巴士,她算是不自量力吧!她嘗到自己種下的苦果了!
回到家里,她把自己藏在臥室,她鎖上房門,她不想見人,她是個不自量的女孩子啊!
她猜不透像文仲那種男孩子的心理,文仲到底怎ど想?他不是看來對她很好?
也許他對每一個女孩子都很好,對她也不特別,他不是帶每一個到他家的女孩子參觀他的王國?
除了不自量力,她還自作多情,不是嗎?
一開始就是她喜歡他,她暗暗愛慕他,除了吃兩餐飯,他什ど都沒有表示過啊!
帶她回家.只是炫耀他的王國罷了!
林正平說得對,喜歡音樂的人比較不羈——但,請在別的事上,好嗎?
別對愛情不羈哦!
或者——文仲對她根本不是愛情,只是友情——
唉!別想了,即使無人知、無人見,她也臉紅!
她又不自量力、又自作多情、又誤會友情為愛情,多糟的事,簡直糟透了!
文仲和那漂亮的女孩子在做什ど?談心?听聲樂?參關他的王國?
詠梅情願這一切都沒發生過,她只是唱詩班里沉默的一員,永遠躲在最後排的角落里,永遠接觸不到文仲的視線!
她發覺,偷偷地喜歡、悄悄地愛慕,比現在這種幻滅幸福得多!
她有種得而復失的感覺——雖然她可能從來沒得到過!